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商隊護衛警惕的目光，管事們商議的低語，年輕修士懊惱的抱怨，甚至風吹過旗幟的聲響，全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落在那個被破爛衣服包裹著、小臉髒兮兮、卻睜著一雙無辜大眼睛的女娃娃身上。
    林閑頭皮一麻，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那年輕修士猛地轉過頭，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盯著寶兒。他旁邊的年長修士也終於從皮卷上抬起了頭，山羊胡微微抖動，渾濁的眼睛裏射出銳利的光，上下打量著寶兒。
    幾個商隊管事也停止了交談，相互交換著驚疑的眼神。護衛們的手下意識地按上了刀柄。
    林閑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他一把將寶兒拽到身後，擋住那些探究的視線，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心髒怦怦狂跳。
    “呃……嗬嗬……小孩子，瞎學的，瞎蒙的……她、她胡說的，各位老爺別當真……”
    他聲音發幹，語無倫次，隻想趕緊糊弄過去。
    那年輕修士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個箭步衝上前，激動地指著寶兒：“師兄！你聽到沒有？！她她她……她念出來了！那麽順！還有道韻！這怎麽可能？！”
    年長修士沒說話，目光卻像鉤子一樣，越過林閑，死死鎖住他身後的寶兒，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小娃娃，你剛才念的，跟誰學的？”
    林閑心裏罵了一萬句，趕緊搶著回答：“沒人教！真沒人教！她就是……就是聽了個響，瞎哼哼！對，瞎哼哼！小孩子模仿能力強，都是假的，當不得真！”
    他感覺到寶兒在他身後不安地扭動，小手抓著他的衣角。
    年長修士的目光這才移到林閑身上，那眼神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懷疑，掃過他破爛的衣服、沒完全消退的紅疹和驚慌失措的臉。
    “瞎哼哼？”年長修士嘴角扯起一個沒什麽笑意的弧度，“能哼出這般韻味？你這娃娃，有點意思。”
    林閑心裏警鈴大作，這老家夥不好糊弄！他趕緊彎腰，一把抱起還在懵懂的寶兒，夾在胳膊底下，連連鞠躬：“對不住對不住！打擾各位老爺清靜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他轉身就想跑。
    “站住。”
    年長修士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力。
    林閑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後頸發涼。他能感覺到那些護衛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他背上。
    “閣下是哪派高足？為何……如此打扮？”年長修士的聲音慢悠悠地從身後傳來，帶著探究，“這女娃，是你的什麽人？”
    林閑腦子飛快轉動，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流。承認是師徒？這老家夥肯定不信，一個乞丐一樣的師父帶個神童徒弟？太紮眼了！說是兄妹？看著也不像！
    他心一橫，隻能繼續裝傻充愣，哭窮賣慘：“老爺明鑒！我們就是逃難的！家裏遭了災，一路要飯過來的！這孩子是我妹妹，餓傻了，腦子有點不清楚，淨說胡話！剛才真是蒙的！我們啥也不懂！”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他齜牙咧嘴，眼圈都紅了點，看起來更慘了。
    那年輕修士似乎有點將信將疑，看了看師兄，又看看林閑那慘樣，沒再說話。
    年長修士沉默著，手指撚著山羊胡，目光在林閑和寶兒之間來回掃視，像是在權衡什麽。
    林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不敢出，腦子裏已經開始盤算：萬一動起手來，是該啟動【萬象歸藏】嚇唬人，還是抱著寶兒直接鑽林子。
    唉，好不容易自然恢複的那點虛像值又要沒嘍！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中，商隊裏一個像是領頭的老管事咳嗽了一聲，走上前打圓場：
    “張仙師，我看這就是個巧合。一個逃難的小娃娃，哪懂什麽修行口訣？估計就是聽著順耳，學舌罷了。咱們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前麵還有段不好走的路呢。”
    年長修士又盯了寶兒一眼，這才緩緩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聲，算是揭過了。
    林閑如蒙大赦，點頭哈腰地連連道謝，抱著寶兒，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竄進了路邊的林子，頭也不敢回，直到完全看不見那商隊了，才敢停下來，靠著棵樹大口喘氣，腿肚子直發軟。
    寶兒被他夾得有些不舒服，扭動著小身子：“哥哥，跑什麽呀？寶兒學得像不像？”
    林閑放下她，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看著她還一臉“求表揚”的天真模樣，氣得想笑又笑不出來，最後隻能無力地抹了把臉。
    “像……像極了……”他有氣無力地說，“下次不許學了！聽到沒有！尤其是不許學那些奇奇怪怪的話！”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注意力很快又被地上爬過的一隻小蟲子吸引了。
    林閑卻憂心忡忡地望向商隊消失的方向。
    瞎蒙的？那老修士的眼神可不像全信了。
    這徒弟……天賦好起來，真是攔都攔不住，嚇死人啊。
    他摸了摸懷裏那塊暫時安分的石片，總覺得這事兒，沒完。
    林閑拖著寶兒在林子深一腳淺一腳地亂竄。自從甩開那商隊，他就有點慌不擇路，隻想著離那些修士遠點，結果一頭紮進這看起來都差不多的密林裏，徹底暈了向。
    太陽在天上挪了又挪，樹影長了又短，短了又長。林閑肚子裏那點存貨早就耗空了，餓得前胸貼後背，看樹皮都覺得像烤饃。身上的紅疹倒是差不多消了，可饑餓感像個小鉤子，不停撓著他的胃。
    寶兒也沒精神了，小臉蔫蔫的，走幾步就喊餓，聲音有氣無力。
    “哥哥，餓……”
    “知道啦，我也餓。”
    林閑煩躁地扒拉開擋路的藤蔓，喉嚨幹得冒煙。他試著回憶看過的野外求生節目，什麽看樹冠稠密辨方向，什麽苔蘚長在北麵……
    可抬頭看去，枝葉層層疊疊，哪邊都差不多。地上的苔蘚？好像哪兒都有！
    【靈犀預警】安靜如雞，這破係統隻對“惡意”和“威脅”起反應，迷路這種純粹的技術性失誤，它屁用沒有。
    “破妄真瞳”倒是能看看植物有沒有毒，可看不出一條能走出去的路，還死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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