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林閑就搖醒了寶兒。小家夥睡眼惺忪，小臉被晨風吹得紅撲撲的。
    “哥哥，冷……”她嘟囔著往林閑懷裏縮。
    “忍一忍，找到地方落腳就好了。”林閑把她抱起來，繼續朝著東南方向走。肚子餓得咕咕叫，背後的糧袋越來越輕，讓他心裏發慌。
    走了小半天，前方隱約又出現了一個小型的聚集點，比青葉坊市小得多，更像是個臨時歇腳的野市。人流雜亂，各種攤位隨意擺開，叫賣聲此起彼伏。
    林閑猶豫了一下。他實在需要補充點吃的，而且寶兒也餓得沒精神了。
    “寶兒，跟緊我，絕對不能亂跑，聽到沒？”他再三叮囑，心裏那根弦繃得緊緊的。
    “嗯！”寶兒用力點頭，小手緊緊攥著林閑的衣角。
    走進野市，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烤餅的焦香、劣質丹藥的怪味、牲畜的臊臭。林閑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特別是那些穿著淡青色衣服的人，還好，沒看到那個影子。
    他先是用最後一點碎銀屑跟人換了兩塊最便宜的粗麵餅子，和寶兒一人一塊，蹲在角落裏狼吞虎咽地吃了。餅子硬得硌牙，但總算壓下了饑餓感。
    吃完東西，他拉著寶兒在集市裏慢慢逛，想看看能不能撿點漏，或者至少搞清楚這附近到底什麽情況。
    在一個擠滿了人的攤位前，他停下了腳步。攤子上擺滿了各種零零碎碎的東西，舊符籙、生鏽的匕首、看不出原樣的礦石……攤主是個精瘦的男人，唾沫橫飛地吹噓著。
    “……瞧瞧這玉佩！祖傳的寶貝！戴在身上，靜心凝神，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攤主手裏舉著一枚淡綠色的玉佩，上麵刻著模糊的花紋，看著確實有點古舊。
    周圍幾個人似乎有點意動，低聲議論著。
    林閑心裏一動。靜心凝神？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個了，整天提心吊膽，神經都快衰弱了。要是真有點用……
    他下意識地集中精神，心裏默念：看看，看看這玩意。
    眼睛微微一熱，腦子裏好像多了點什麽。他再看向那玉佩，感覺……好像不太對勁。那玉佩在他眼裏顯得格外暗淡，表麵光滑得過分，一點靈動的感覺都沒有，那層淡淡的綠色也浮於表麵，像是後來染上去的。花紋更是粗糙，線條無力。
    【破妄真瞳】反饋的感覺異常清晰：這玩意兒，就是個樣子貨，屁用沒有。
    他鬆了口氣，幸好沒上當。又有點失望，果然沒那麽好的運氣。
    他拉著寶兒就想走，下意識地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嘖，原來是樣子貨……”
    沒想到那攤主耳朵尖得很，或者說一直盯著潛在顧客的反應。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唰地一下釘在林閑臉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變得凶惡起來。
    “喂！那邊那個帶崽的！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攤主砰地一下把玉佩拍在攤位上，指著林閑。
    周圍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林閑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嘴賤！怎麽就沒管住這張破嘴！
    他臉上趕緊堆起笑，連連擺手：“沒、沒說什麽……大哥您聽錯了，我說這貨色真好，真好……”
    “放屁！”攤主根本不買賬，繞過攤位就逼了過來，眼睛瞪得像銅鈴，“我聽得清清楚楚！你說老子的是樣子貨？你懂個屁！不懂就別瞎嗶嗶！壞老子生意！”
    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動手。
    林閑頭皮發麻，心髒狂跳。他趕緊把寶兒往身後一拉，彎腰賠笑：“對不住對不住！大哥，是我眼拙，我胡說的！您這絕對是寶貝！是我沒見識……”
    他一邊說，一邊腳下悄悄往後挪。
    “站住！”攤主顯然不想輕易放過他，伸手就要來抓他衣領，“汙蔑了老子就想跑？賠錢！不然今天沒完！”
    林閑魂都快飛了，哪還敢停留。
    他猛地一彎腰，假裝係鞋帶，躲開了那隻手，然後一把抱起寶兒，喊了一聲：“寶兒抱緊！”
    說完，他像泥鰍一樣猛地鑽進了旁邊看熱鬧的人群裏。
    “哎喲！”
    “擠什麽擠！”
    人群一陣騷動抱怨，正好擋住了追過來的攤主。
    “媽的！別跑！給老子站住！”攤主的怒罵聲從身後傳來。
    林閑頭也不敢回，抱著寶兒，憑借著身材相對瘦弱，在人群縫隙裏拚命往前鑽。他能聽到攤主氣急敗壞地推開人群的聲音，越來越近。
    寶兒被他顛得厲害，小聲驚呼，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前麵有個賣簍子的攤位，堆得老高。林閑心一橫，猛地從旁邊擠過去，故意蹭了一下。
    嘩啦一聲，幾個簍子滾落下來，正好擋住了後麵追來的路。
    “我的筐子！”賣簍子的老頭驚呼起來。
    身後傳來攤主被絆倒的咒罵聲和更大的混亂。
    林閑趁機加速，七拐八繞，專挑狹窄偏僻的小路鑽，直到再也聽不到那邊的喧鬧聲，才敢躲在一個破舊的窩棚後麵，放下寶兒，扶著膝蓋大口喘氣，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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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跑……快……”
    寶兒也喘著氣，小臉通紅，眼睛裏還有點害怕。
    “沒、沒事了……”
    林閑上氣不接下氣地安慰她，側耳聽了聽，確實沒動靜了。他探出頭小心翼翼看了看，沒人追來。
    他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後背全是冷汗。
    媽的，這鬼地方，說句話都能惹禍上身！
    他擦了把汗，心裏一陣後怕，又有點懊惱。【破妄真瞳】倒是好用，差點就看走了眼，但這嘴怎麽就管不住呢！這下好了，又得罪一個人，雖然是個小角色，但也夠嚇人的。
    “哥哥，壞蛋……跑掉了？”寶兒仰著小臉問。
    “跑掉了……”林閑沒好氣地說，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都怪你哥我多嘴……下次看到這種熱鬧，咱們離遠點，知道嗎？”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外麵徹底平靜了，林閑才敢拉著寶兒重新走出來。經過這麽一鬧，他更不敢在這野市多待了，隻想趕緊離開。
    他低著頭，拉著寶兒快步往集市邊緣走。
    就在快要走出集市的時候，他眼角餘光瞥見旁邊一個茶館的角落裏，坐著一個人。
    淡青色的衣衫。
    林閑的血液好像瞬間凍住了，腳步一下子僵在原地，呼吸都停了。
    她怎麽會在這裏？！這個野市離青葉坊市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她果然跟來了！
    那人似乎並沒有看他，隻是低頭慢慢喝著茶，側臉看不清楚表情。
    但林閑覺得，她肯定知道自己在看她。
    巨大的恐懼再次攫住了他。他猛地低下頭，幾乎是把寶兒夾在腋下，用最快的速度，近乎逃跑般地衝出了野市的範圍，一頭紮進外麵的荒野裏。
    他不敢回頭，拚命地跑，直到那個小小的集市徹底消失在身後。
    他彎下腰，劇烈地喘息著，汗水順著下巴滴落。
    為什麽？她到底想幹什麽？如果是為地圖，為什麽不動手？如果是為寶兒……
    他不敢想下去。
    “哥哥……”
    寶兒小聲叫他，被他蒼白的臉色和急促的呼吸嚇到了。
    林閑直起身，強迫自己冷靜。慌沒用，跑也沒用，對方明顯比他厲害得多。
    他拿出那張獸皮地圖，手指有些發抖地指著上麵那個扭曲的眼睛符號。
    “寶兒，我們得快點去這裏。”他的聲音幹澀，“必須快點。”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青衫女人就像影子一樣甩不掉，而地圖上這個古怪的地方，或許是唯一的變數，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他分辨了一下方向，拉著寶兒，再次深一腳淺腳地向前走去。
    荒野的風吹過，帶著塵土和野草的味道。
    林閑總覺得，那風裏，好像夾雜著一絲極淡的、若有若無的清香。
    是錯覺嗎？
    他猛地回頭。
    身後隻有一片茫茫的野草，在風中起伏。
    空無一人。
    但他心裏的那根弦，卻繃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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