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把寶兒徹底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腰杆微微挺直了一些，雖然依舊瘦弱，但語氣卻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不怎麽樣。靈石你拿了，這事就算了了。我妹妹，不賣。”
    瘦高修士沒料到這個一直顯得唯唯諾諾的家夥突然硬氣起來，愣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嘿！給你臉不要臉是吧？老子這是為她好！跟著你這窮鬼有什麽出息？！”
    他旁邊那個膀大腰圓的同伴甕聲甕氣地開口：“大哥，跟他廢什麽話！把這小丫頭直接帶走！這小子要敢攔著，揍一頓扔出去！”
    麵色陰沉的那個沒說話，但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坊市出口附近的氣氛瞬間繃緊到了極點。遠處看熱鬧的人似乎也察覺不對，下意識又退開幾步。
    林閑的心跳得飛快，後背瞬間又被冷汗打濕。他知道，今天這事無法善了了。破財也消不了災。
    他一隻手死死護著身後的寶兒，另一隻手悄悄摸向懷裏，那裏麵除了那枚偶爾會發熱的石子，空空如也。
    怎麽辦？硬拚死路一條！求饒？對方明顯不會放過寶兒！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被他緊緊護在身後的寶兒，似乎被那惡修凶惡的語氣嚇到，又或者是感覺到哥哥身體的緊繃，突然帶著哭腔小聲嘟囔了一句：
    “哥哥……寶兒怕……他們好臭……”
    小孩的聲音不大，但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對峙中，顯得異常清晰。
    那三個惡修都是一怔。
    瘦高修士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小賤種！你說什麽？！”
    林閑卻心裏猛地一動！
    臭？
    他下意識吸了吸鼻子。空氣中除了坊市常有的各種混雜氣味，似乎確實隱隱飄來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腥臊惡臭，源頭好像就是眼前這三個家夥？
    這味道很淡，被其他氣味掩蓋，不仔細留意根本聞不到。但被寶兒這麽一說，好像確實存在。
    難道……
    林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雖然冒險，但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他猛地抬頭，臉上故意露出一種混合了驚恐和恍然大悟的誇張表情，手指顫抖地指著那瘦高修士，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幾乎破音：
    “你……你們身上這味道？！莫非……你們昨晚碰了城西亂葬崗那些……那些剛埋下去的、中了‘腐屍毒’的死人了？！”
    他這話喊得又急又響，周圍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腐屍毒”三個字像是有魔力，原本還在看熱鬧的人群瞬間嘩然，像避瘟神一樣猛地向後退開一大圈，臉上露出驚恐和厭惡的表情！
    那三個惡修也徹底愣住了，下意識地抬起胳膊聞自己身上，臉色驚疑不定。
    瘦高修士又驚又怒：“放你娘的屁！老子什麽時候……”
    “沒錯！就是這味兒！”林閑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用那種發現驚天大秘密的驚恐腔調大喊，一邊喊一邊拉著寶兒連連後退，仿佛生怕沾上一點，“腐屍毒沾身，三日之內必全身潰爛流膿而死！無藥可救！你們……你們居然還敢出來到處跑？！想害死所有人嗎？！”
    他這話半真半假，“腐屍毒”是坊間流傳的一種邪毒，據說接觸屍體可能感染，死狀極慘，但具體是不是這樣，根本沒幾個人清楚。可越是這種模糊恐怖的傳聞，越是能引發恐慌！
    “胡說八道！”那膀大腰圓的惡修氣得臉色通紅，就要衝上來。
    “別過來！”林閑尖叫著，聲音裏充滿了“恐懼”，“你們自己想想！昨晚是不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碰了不該碰的東西？！不然哪來這身洗不掉的惡臭？！”
    他這話純屬瞎蒙加恐嚇，但配合那三人身上或許真的存在的、不知從哪沾來的臭味，以及林閑那逼真的、嚇得快要屁滾尿流的表演，竟然產生了效果！
    那三個惡修動作僵住了，彼此對視一眼，眼神裏都閃過一絲驚疑和慌亂。他們昨晚確實去幹了點見不得光的勾當，地方也確實不太幹淨……難道真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就這麽一遲疑的功夫，林閑看準機會，猛地拉起寶兒，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嗖地鑽進旁邊一條更窄的小巷，瞬間沒了蹤影！
    那三個惡修反應過來，再想追，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卻都像躲瘟疫一樣阻塞著路，對著他們指指點點，滿臉嫌惡和恐懼，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喊“快去報告巡邏隊！”
    “媽的！被那小子耍了！”瘦高修士氣得跳腳，臉色鐵青。
    “大哥……我們身上……好像真有點味兒？”那個麵色陰沉的同伴忽然低聲說，臉色有些發白。
    瘦高修士一愣，猛地揪起自己衣領聞了聞，臉色變幻不定。
    而此刻，林閑已經拉著寶兒在迷宮般的小巷裏狂奔出老遠，直到徹底聽不到身後的騷動，才敢停下來，扶著牆壁大口喘氣，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哥、哥哥……”寶兒小臉跑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我們……跑什麽呀？寶兒……寶兒跑不動了……”
    林閑喘勻了氣，低頭看著寶兒，想起剛才那千鈞一發的情景，又是後怕，又有點想笑。
    他蹲下身，捏了捏寶兒的臉蛋，心有餘悸又帶著點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跑……不跑你就真要去給別人當丫頭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坊市出口的方向，眉頭又皺了起來。
    錢沒了。最後的家當也沒了。
    而且……那三個家夥反應過來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得趕緊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可他摸摸自己的褲兜，心裏一片冰涼。
    沒幾個錢了，能去哪？
    林閑拖著寶兒，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在巷子裏挪。肚子咕嚕叫了一聲，聲音響得他自己都聽見了。他摸摸空癟的衣兜，心裏把那三個潑皮無賴翻來覆去罵了幾百遍。
    “哥哥，寶兒餓。”小丫頭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睛水汪汪的。
    “知道，知道。”林閑煩躁地抓抓頭發，“哥也想吃大肉包，可錢沒了，被壞人搶走了。”
    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剛才居然真想破財消災。消個屁！那種人，胃口隻會越喂越大。要不是寶兒那句“好臭”點醒了他，臨時編出那套“腐屍毒”的瞎話唬住對方，現在指不定什麽樣。
    可唬得住一時，唬不住一世。那三個家夥反應過來，肯定得找他算賬。這地方不能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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