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把自己和寶兒塞進山坳裏一個更深的天然石洞，洞口拿亂七八糟的藤蔓遮了又遮。光線暗下來，隻有幾縷從縫隙裏鑽進來，照出空氣裏浮動的灰塵。
    他後背緊貼冷硬的石壁，豎著耳朵聽。
    風聲，樹葉沙沙聲，遠處不知名鳥叫，還有……寶兒玩石子的聲音。
    哢噠，哢噠。
    每一聲都讓林閑眼皮跳一下。他猛地扭頭，壓著嗓子：“寶兒，輕點！”
    寶兒抬起小臉，手裏攥著兩顆圓溜溜的小石子，眨巴眼：“哦。”她放輕了動作，改成慢慢滾石子。
    林閑吐出口氣，胸口還是堵得慌。他扒開一點藤蔓縫隙，往外看。樹影搖晃，看什麽都像人影幢幢。
    【靈犀預警】安安靜靜，沒半點動靜。可他覺得更慌了。那破係統，該靈的時候不靈！
    肚子裏咕嚕叫，他摸出剩下的幹糧，硬得像石頭。掰了一半遞給寶兒，自己啃著另一半，嚼得腮幫子疼。
    “哥哥，肉幹。”
    寶兒啃完自己的，眼巴巴看著他手裏那一小塊。
    林閑頓了一下，把手裏剩下的全塞給她。
    “吃吧。”
    他看著寶兒毫無陰霾的眼睛，心裏那點焦躁變成了說不出的滋味。跑路的時候嫌她是個麻煩，可看她這樣，又狠不下心。
    得想辦法搞點正常的吃的。還有水，葫蘆裏快見底了。
    他視線落到那幾個儲物袋上，心裏掙紮得厲害。黑袍人的東西燙手。可餓肚子更難受。
    他咬牙，再次打開那個儲物袋，手指在裏麵撥弄。靈石碰在一起，發出輕微的脆響。他動作一頓，立刻警惕地抬頭聽外麵動靜。
    隻有風聲。
    他快速抓出幾塊成色最差、最不顯眼的靈石塞進懷裏，又摸出那瓶回元丹，倒出一顆，猶豫一下，掰了四分之一吞下去。不能多用，得省著。
    一股微弱的暖流散開，稍微驅散了點疲憊感。但心裏的不安沒減輕半分。
    “哥哥，看！”寶兒忽然扯他袖子，指著洞口縫隙外麵，“蝴蝶！白的！”
    林閑心頭一緊，趕緊捂住她的嘴，湊到縫隙邊看。果然有隻白蝴蝶在飛，撲閃著，沒什麽特別。
    他剛鬆口氣，寶兒已經掙脫他的手，小身子靈活地從藤蔓縫隙裏鑽了出去。
    “寶兒！回來！”
    林閑魂飛魄散，壓低聲音急喊，手忙腳亂地想扒開藤蔓追出去。
    外麵傳來寶兒咯咯的笑聲和奔跑的腳步聲，還有她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語：“蝴蝶別跑……哎呀……小鬆鼠！”
    林閑扒開藤蔓，看到寶兒正追著那隻白蝴蝶跑，不遠處樹枝上確實蹲著一隻灰鬆鼠，抱著顆果子，警惕地看著下麵瘋跑的小不點。
    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寶兒身上，她跑得小臉紅撲撲，笑得眼睛彎起來，好像昨天晚上的亡命奔逃和那爆開的血霧隻是一場噩夢。
    林閑卻覺得渾身發冷。這林子裏萬一有修士路過呢？萬一有妖獸呢？
    他衝出去，一把撈起寶兒往回跑。寶兒在他懷裏扭動：“哥哥放開！蝴蝶飛了！鬆鼠也跑了！”
    “不準亂跑！”林閑把她塞回洞裏，自己堵在洞口，喘著氣，臉色發白，“外麵有……有大老虎！專吃小孩！”
    寶兒眨眨眼，一點不怕：“寶兒打老虎！”
    林閑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噎死。就是怕你這個啊小祖宗！
    他抹了把臉，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溫和點：“寶兒，聽話。外麵危險。我們不能被壞人發現。”
    “為什麽呀？”
    “因為……因為壞人會搶我們的肉幹和靈石！”林閑找出一個她可能在乎的理由。
    寶兒果然低頭看了看手裏還剩一點點的肉幹渣，小眉頭皺起來：“壞人壞！”
    “對！所以我們要藏好，不能出聲，不能亂跑。”林閑趁機教育，“等哥哥說安全了，才能出去。”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擺弄她那幾顆石子。
    林閑稍微鬆了口氣，但堵在洞口不敢離開。陽光慢慢移動，洞裏的影子拉長。
    他腦子裏亂糟糟的。躲在這裏不是長久之計。吃的喝的快沒了。寶兒這不定時炸彈……
    最讓他心慌的是那本獸皮書。他忍不住又拿出來摸。冰涼，上麵的圖案像活的一樣烙手。
    “聖體……”
    那黑袍人臨死前的嚎叫又在耳朵邊響起來。
    他盯著玩石子的寶兒。這丫頭，到底是什麽來頭？這書……會不會引來更麻煩的東西？
    夜幕降臨，林子裏各種聲音多了起來。蟲鳴，夜梟叫，遠處還有不知什麽野獸的低嚎。
    林閑根本不敢睡，瞪著眼睛守著洞口。寶兒倒是在他鋪了點幹草的地上睡得很香，小肚子一起一伏，偶爾還咂咂嘴，估計夢裏還在啃肉幹。
    月光從縫隙漏進來一點，照在寶兒臉上。她睡夢中無意識地揮了揮小手，空氣中一絲極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了一下。
    林閑瞬間汗毛倒豎，差點跳起來。
    來了！又來了！這丫頭睡覺都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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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想搖醒她又不敢，隻能壓低聲音急喊：“寶兒！寶兒！醒醒！”
    寶兒嘟囔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那波動消失了。
    林虛脫一樣坐倒在地，冷汗把後背衣服都浸透了。這樣下去不行，他沒被敵人找到，先被這丫頭嚇死了。
    必須離開這！去找個更偏僻、更與世隔絕的地方！
    可是去哪？身無分文……不對，懷裏還有幾塊靈石。或許……可以去那個青葉坊市邊緣，偷偷換點必需品？就換一點，換了立刻走，應該……不會那麽倒黴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瘋長。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信息……他太需要知道外麵現在到底什麽樣了。那些傳言……到底傳成什麽樣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林閑搖醒寶兒，用最後一點清水打濕布巾給她擦了臉。
    “寶兒，我們要換個地方。”他聲音沙啞，眼睛裏全是血絲。
    “去哪呀？有肉幹嗎？”
    “……可能有。但你要答應哥哥，無論如何，不能動手！不能說話！別人看你，你就躲哥哥身後，知道嗎？”林閑蹲下來，緊緊抓著她的肩膀，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寶兒被他抓得有點疼，扭了扭身子，但看到哥哥可怕的表情，還是乖乖點頭：“寶兒乖。”
    林閑深吸一口氣，扒開藤蔓，牽著寶兒，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向著他記憶中青葉坊市的大致方向摸去。
    每一聲鳥叫，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他心驚膽戰。他不停地四處張望，覺得每棵樹後麵都藏著眼睛。
    就在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子裏艱難移動時。
    青葉坊市，“醉仙居”酒館。
    昨天那絡腮胡大漢又坐在了老位置，唾沫橫飛：“嘿！最新消息！李家懸賞了！重金求那‘高人’和那‘娃娃’的線索！”
    旁邊人立刻湊上來：“真的？賞金多少？”
    “數目不小！但具體沒說！隻說提供有效線索就有重謝！”絡腮胡壓低聲，“但怪就怪在，李家同時也在拚命壓之前的流言，不準人再議論。”
    “這是又想找人又怕丟臉？”
    “我看是怕了！”瘦猴修士尖聲道，“指不定那高人昨晚又去找他們‘談’過了！”
    眾人發出一陣心照不宣的哄笑。
    角落裏，那個“百事通”老頭慢悠悠地呷了口劣茶，眯眼看著窗外。
    坊市入口，幾個穿著明顯不是本地風格、衣角繡著細微火焰紋路的修士，剛剛通過守衛的盤查，走了進來。他們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喧鬧的街道，卻在某些談論“李家”、“高人”、“娃娃”的字眼飄過來時，細微地停頓了一下。
    老頭的手指在桌麵上無聲地敲了敲。
    金屬筒裏的新消息，看來已經送到該送的地方了。這潭水，越來越渾了。
    而此刻，林閑拉著寶兒，剛剛氣喘籲籲地爬上一座小山坡。
    遠處，青葉坊市模糊的輪廓，和幾道剛剛進入坊市、看起來就不好惹的陌生修士背影，隱約可見。
    林閑的腳步一下子釘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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