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非人的注視感如同實質的針，刺得林閑靈魂都在顫栗。身後是密密麻麻湧來的多足妖獸的窸窣聲和腥臭，頭頂是鱗片摩擦岩石的嘶嘶聲和毒瘴的氣息。
    前有狼後有虎，中間還有個不知道連通著什麽鬼地方的裂縫！
    賭了！
    林閑抱著寶兒，心一橫，朝著那剛剛穩定了一刹那的黑色孔洞猛撞過去！
    就在他動作的同時——
    【警告！致命威脅！正上方！不可抵禦！】
    腦子裏像是有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捅了進來，【靈犀預警】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要撕裂他神經的尖銳和瘋狂尖叫起來！
    死亡！絕對的死亡！
    幾乎同時，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冰冷的、蘊含著磅礴怒意的厲喝：“孽障！留下！”
    一道淩厲無匹的、仿佛能斬開山嶽的青色劍光，如同九天落雷，無視了坍塌的洞口、彌漫的毒瘴、撲下的妖獸，精準無比地朝著洞穴底部、朝著林閑和寶兒當頭斬落！
    劍未至，那恐怖的劍壓已經讓林閑渾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皮膚表麵瞬間崩開無數細小的血口！他連呼吸都停滯了，死亡的陰影濃稠得如同實質！
    要死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懷裏那本獸皮書和幾張獸皮紙似乎被這外來的恐怖力量刺激，再次散發出極其微弱的、迥異於靈力的波動。
    那即將吞噬他們的、拳頭大小的黑色孔洞猛地又是一顫，擴張的幅度大了半分，內部那模糊晃動的昏暗景象清晰了一瞬，那似乎是一條狹窄的、布滿苔蘚的天然岩石縫隙。
    而斬落的青色劍光，似乎被這突然增強的、詭異的空間波動和那幾種微弱卻迥異的能量混合幹擾了一下，出現了極其細微的一絲滯澀。
    就這一絲滯澀！
    林閑抱著寶兒，在那恐怖劍光即將把他們徹底湮滅的前一刹那，險之又險地徹底沒入了那擴張的黑色孔洞之中！
    青色劍光悍然斬落！
    轟！！！
    整個地下洞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脆弱蛋殼，徹底爆碎開來！岩石化為齏粉，那些撲下的蛇首妖獸、湧來的多足蜈蚣，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在這恐怖的劍光餘波中瞬間汽化！
    大地劇烈震動，以原本洞穴為中心，地麵猛地向下塌陷了巨大的一塊，形成一個觸目驚心的深坑。
    空中，那道青色劍光的主人也顯露出身形。一個身穿青色道袍、麵容冷峻的中年修士懸浮在半空，他眉頭緊鎖，盯著下方煙塵彌漫、能量混亂狂暴的深坑，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和惱怒。
    他身後，另外幾道遁光也相繼落下，露出幾名修為稍低的修士，皆麵帶敬畏地看著他。
    “師叔，那……那東西……”一個年輕修士看著深坑，小心翼翼地問道。
    “跑了。”青袍修士冷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借助某種殘缺的古陣和……奇怪的空間擾動，竟能在本座劍下逃脫。”
    他神識仔細掃過下方深坑，除了狂暴的劍意餘波和混亂的空間碎片殘留，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生命氣息和那兩人的蹤跡。那空間波動也極其詭異，一閃即逝，根本無法追蹤去向。
    “搜！”他冷哼一聲，“他們定然還未逃遠，或許用了什麽障眼法藏匿起來！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女娃找出來！”
    “是！”
    身後幾名修士連忙應聲，分散開來，神識如同篩子般掃過周圍每一寸土地。
    青袍修士則依舊懸浮在原地，盯著那深坑，目光閃爍。剛才那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古老晦澀、卻又微弱不堪的波動，不同於靈力，也不同於那女娃身上的特殊氣息……那是什麽？
    還有，他那必殺的一劍，在最後關頭似乎被什麽極其微弱的東西幹擾了一下？是錯覺嗎？
    冰冷，擠壓，眩暈。
    林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滾筒，又被無數隻手粗暴地撕扯揉捏。五髒六腑都錯了位，眼前是光怪陸離的混亂色塊，耳朵裏充斥著令人發狂的尖銳嘶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抱住懷裏溫熱的小身體，用盡全部力氣蜷縮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那種可怕的撕扯感猛地消失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吐了出來，天旋地轉地翻滾著，後背重重撞在什麽堅硬粗糙的東西上，疼得他眼前發黑，差點背過氣去。
    嘩啦——
    緊接著是冰冷的水淹沒而來，嗆進他的口鼻。
    水？他又掉水裏了？
    求生的本能讓他掙紮著撲騰起來，腳下踩到了滑膩的、布滿鵝卵石的水底。水不深，隻沒到大腿。
    他劇烈地咳嗽著，把嗆進去的水咳出來，肺裏火辣辣地疼。眼睛也被水糊住，什麽都看不清。
    “寶兒？寶兒！”
    他胡亂地抹了一把臉，聲音嘶啞地喊著，雙手驚慌地在身邊的水裏摸索。
    “咳咳……哥哥……”
    旁邊傳來寶兒帶著哭腔的咳嗽聲，還有撲騰水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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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閑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裏一點，趕緊循聲摸過去，一把將小家夥從水裏撈起來，緊緊抱在懷裏。
    “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
    他喘著粗氣，聲音還在發抖，不知道是在安慰寶兒還是在安慰自己。
    他環顧四周。
    光線極其昏暗，隻能勉強視物。他們似乎是在一條地下暗河裏，河水冰涼刺骨，緩緩流動。兩岸是濕滑的、長滿了苔蘚的岩石壁，頭頂也是岩石，看不到天空。
    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和苔蘚的土腥味，除此之外，似乎沒有毒瘴，也沒有那些妖獸的腥臭。
    暫時……安全了？
    他們從那個絕地逃出來了？被那詭異的裂縫丟到了這條地下河裏？
    劫後餘生的慶幸感還沒完全湧上來，林閑就感覺懷裏不對勁。
    寶兒在他懷裏微微發抖，小胳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哥哥……疼……”她小聲啜泣著。
    林閑心裏一緊，趕緊把她稍微推開一點，借著微弱的光線檢查。
    寶兒左邊的小胳膊上，有一道細細的、大約手指長的傷口，正在慢慢往外滲血。傷口不深，看起來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了一下。
    可能是最後撞進裂縫時，被混亂的空間碎片擦傷的？又或者是剛才那個……
    林閑不敢細想，好在隻是皮外傷，還好還好。他趕緊撕下自己還算幹淨的裏衣下擺，小心翼翼地給她包紮上。
    “好了好了，不疼了，哥哥吹吹。”他一邊包紮，一邊習慣性地哄著。
    但寶兒還是皺著張小臉，眼淚汪汪的，她抬起沒受傷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眉心的地方。
    “這裏……也燙燙的……”
    林閑湊近仔細看，寶兒光潔的額頭上什麽都沒有。但他伸手輕輕一摸，指尖確實感覺到了一點不正常的溫熱，甚至有點灼手？
    怎麽回事？撞到了？還是……
    他突然想起撞進裂縫前，【靈犀預警】那瘋狂的尖叫和那道恐怖的青色劍光，還有裂縫深處那道冰冷的注視。
    難道……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爬了上來。
    他猛地想起另一件事，慌忙在自己身上摸索。
    懷裏那本獸皮書還在，濕漉漉的。那幾張泛黃的獸皮紙也還在，但其中一張的邊緣，似乎缺了一個小角，像是被什麽力量腐蝕掉了。
    他又摸了摸放靈石的那個口袋，空空如也，連布袋都被劍壓撕碎了。
    徹底的一窮二白，除了這本破書和幾張破紙。
    林閑癱坐在冰冷的河水裏，看著懷裏額頭莫名發燙、胳膊受傷的寶兒，再看看空蕩蕩的口袋和這陌生的、昏暗的地下環境。
    逃是逃出來了。
    可接下來怎麽辦？
    這又是哪兒？
    他低頭，看著緩緩流淌的河水，水麵上倒映出他狼狽不堪、滿臉是血口子的臉。
    河水的流向似乎通往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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