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抱著寶兒，癱坐在冰冷的河水裏，河水沒過他的腰際。四周是嘩啦啦的水流聲，還有水珠從頭頂岩石滴落的嘀嗒聲。
    冷，刺骨的冷。身上被劍壓割出的無數細小傷口泡在冷水裏，針紮似的疼。肺裏還火辣辣的，每次呼吸都帶著嘶啞的雜音。
    懷裏的寶兒輕輕動了一下，發出小貓一樣的哼唧聲。
    “哥哥……暈……”
    林閑趕緊低頭，借著從某個岩石縫隙透下來的、極其微弱的光線看她。小家夥臉色發白，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頭上，眼睛半睜著，沒什麽精神。她受傷的那隻胳膊被簡陋的布條包著，沒再滲血。
    “沒事了寶兒，暈是正常的，哥哥也暈。”
    林閑聲音沙啞地安慰她，自己腦子裏也確實還在嗡嗡作響，那種空間撕扯的眩暈感餘波未消。
    他抬頭仔細打量四周。這似乎是一條地下河的河道，不算太寬，水流平緩。兩岸和頭頂都是黑黢黢的岩石，長滿了滑膩的苔蘚，空氣裏全是潮濕的水汽和泥土味。
    完全陌生的地方。
    但至少，沒有追兵的劍光，沒有密密麻麻的妖獸，沒有要命的毒瘴。
    暫時……真的安全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一直緊繃到極限的神經驟然鬆弛，巨大的疲憊感和後怕如同冰涼的河水一樣瞬間淹沒了他。他控製不住地開始發抖，牙齒咯咯打顫，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嚇的。
    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他和寶兒就變成灰了。
    那個青袍修士太可怕了！那根本不是人力能抗衡的威力！這玄幻世界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哥哥，冷。”寶兒往他懷裏縮了縮，小身子也在微微發抖。
    林閑抱緊她，掙紮著從水裏站起來。河水冰冷，站著不動隻會更冷。必須離開水裏，找個能落腳的地方。
    他一手緊緊抱著寶兒，一手摸索著濕滑的岩壁，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河道邊緣艱難往前走。腳下是硌人的鵝卵石和滑膩的淤泥，好幾次差點摔倒。
    走了大概一小段距離，他注意到側麵岩壁有一個凹陷進去的地方，像是個小小的淺洞，高出水麵，地麵相對幹燥，鋪著些沙子。
    就這兒了！
    他費力地爬上去，將寶兒放在幹燥的沙地上，自己也癱倒在地，大口喘著氣，感覺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來。脫掉身上濕透的、破破爛爛的外衣，隻留下還算完整的裏衣，又檢查了一下寶兒的情況。小家夥蜷縮在沙子上，似乎暖和了一點，臉色沒那麽白了，但額頭摸起來還是有點不正常的溫熱。
    “寶兒，還有哪裏不舒服嗎？”他低聲問。
    寶兒搖搖頭，又點點頭，小手指指肚子：“餓。”
    林閑苦笑。他也餓，前胸貼後背。最後那點幹糧渣早在掉進地下洞穴前就吃完了。水倒是能喝河水，可食物……
    他翻遍全身所有口袋，除了那本濕透的獸皮書和幾張同樣濕漉漉、邊緣還缺了一角的獸皮紙，真正是一無所有。連塊靈石渣都沒剩下。
    窮得叮當響，形容的就是現在的他。
    “哥哥，石頭……”寶兒忽然小聲說，眼睛看著旁邊岩壁。
    林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岩壁縫隙裏，長著幾簇深綠色的、不起眼的苔蘚，看起來厚實多汁。
    “這不能吃，寶兒。”林閑歎氣。誰知道這玩意有沒有毒。
    “不是，”寶兒搖搖頭，伸出沒受傷的小手，指向苔蘚根部，“下麵，有亮亮的。”
    亮亮的？
    林閑心裏一動，爬過去，小心翼翼地撥開那簇厚厚的苔蘚。苔蘚根部附著在岩石上，而在岩石的一個小凹陷裏，躺著幾塊米粒大小、散發著極其微弱乳白色光澤的小石子。
    這是……劣質靈石？或者說連劣質都算不上的靈石碎屑？
    他小心翼翼地摳出那幾顆小石子。入手能感覺到極其微弱的靈氣，比下品靈石差了十萬八千裏，但確實蘊含著一絲能量。
    【破妄真瞳】下意識運轉，腦袋立刻傳來熟悉的針紮痛感，但這次似乎輕微了一點？他看到這幾顆小石子內部雜質極多，能量渙散。
    這東西，給他塞牙縫都不夠，更別說驅動什麽了。
    但……
    他看了一眼寶兒還微微發燙的額頭。
    他嚐試著捏起一顆最小的靈石碎屑，遞到寶兒嘴邊：“寶兒，嚐嚐這個？”
    寶兒好奇地看了看，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沒味道。”但還是張嘴把它含了進去，像含糖豆一樣。
    林緊張地盯著她。
    過了一會兒，寶兒眨眨眼：“肚子裏暖暖的。”她額頭的那點不正常的溫熱，似乎也消退了一點點？
    有用？這點微末能量對她有效果？
    林閑精神一振，趕緊把另外幾顆小石子也都摳出來，仔細擦幹淨，全都遞給寶兒：“慢慢含著，別噎著。”
    寶兒乖乖地都含進嘴裏，腮幫子微微鼓起來。
    看著寶兒似乎好受了一點，林閑稍稍鬆了口氣。但看著這寥寥幾顆碎屑，他又愁上心頭。這點東西，頂多算是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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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找到更多食物，或者能用的東西。這個地下河道，看起來不像有出路的樣子。
    他站起身，對寶兒說：“寶兒，你在這裏坐著別動，哥哥去前麵看看有沒有路，馬上就回來。”
    寶兒點點頭，嘴裏含著石子，含糊不清地說：“寶兒乖。”
    林閑揉了揉她的腦袋，深吸一口氣，沿著河道繼續往前摸索。
    河道蜿蜒曲折，光線始終昏暗。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前方似乎變得開闊了一些，水流聲也大了些。
    他拐過一個彎，眼前景象讓他微微一愣。
    前方不再是狹窄的河道，而是一個不大的地下湖泊。湖泊對麵，隱約能看到一個傾斜向上的、被碎石半掩埋的洞口，有微弱的氣流從那邊吹來，帶著點草木的味道。
    有出口？
    林閑心中一喜，正要仔細查看——
    【靈犀預警】像是睡醒了一般，極其微弱地在他後頸撓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種致命的警報，更像是一種……提醒？提示？
    他猛地停下腳步，警惕地看向湖泊周圍。
    湖泊岸邊，靠近那個洞口的下方，堆積著一些枯枝和雜物。而在那堆雜物旁邊，趴伏著一個巨大的、暗褐色的身影。
    那東西幾乎和周圍的岩石顏色融為一體，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但它龐大的體型和隱約散發出的、帶著腥氣的威壓，讓林閑瞬間頭皮發麻。
    難道這地下河裏，有主人？
    他屏住呼吸，慢慢後退，心髒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剛出狼窩，不會又入虎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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