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區的午後總是彌漫著一股懶洋洋的倦怠，空氣裏混著塵土和汗水的味道。林閑剛把最後一塊柴火劈好，累得腰酸背痛，正琢磨著能不能偷會兒懶，回去看看寶兒有沒有又把屋子拆了。
    一陣不同於雜役腳步的、沉穩而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片區域的沉悶。
    林閑下意識抬頭。
    一個穿著內門弟子服飾的年輕人停在了他麵前，神色冷淡，目光在他身上掃過，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居高臨下的審視。那身衣料明顯比雜役的粗布好上太多，纖塵不染，袖口繡著淡淡的雲紋。
    林閑心裏莫名地一緊，手裏的柴刀差點沒拿穩。內門弟子，很少會親自來雜役區，除非……
    那弟子開口了，聲音沒什麽起伏，像是在傳達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你是林二狗？”
    “是，是小人。”林閑趕緊放下柴刀，腰習慣性地彎了下去，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師兄您……有什麽吩咐？”
    弟子沒理會他的討好，目光越過他，似乎在他那間破屋方向瞥了一眼，然後重新落回他臉上，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玄璜長老要見你。帶上你那個妹妹，現在就走。”
    轟——！
    像是一道驚雷直接在腦海裏炸開！
    林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血液仿佛一下子衝上頭頂，又唰地一下退得幹幹淨淨，手腳瞬間變得冰涼。
    玄璜長老？！
    那個據說掌管部分戒律、性情難測、連許多內門弟子都發怵的玄璜長老？！
    他怎麽會知道自己？還要見自己？還要帶上寶兒？！
    【警告！高度威脅非致命）！高度威脅非致命）！】
    幾乎在同一時間，腦海裏那該死的係統預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嘯起來，後頸窩像是被冰錐狠狠刺了一下，激起一層劇烈的雞皮疙瘩，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撲麵而來！
    高度威脅！雖然不是立刻要命，但這感覺比上次麵對獠牙鬣狗時強烈十倍！百倍！
    完了。真的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個屁！這他媽絕對是滔天大禍！
    他腦子裏亂成一鍋粥，無數個念頭瘋狂翻滾。是因為寶兒打暈妖獸的事？是因為李長老的關注引起了玄璜的注意？還是……自己哪裏不小心暴露了？係統？穿越者的身份？
    巨大的恐懼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慌了就全完了！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混亂的思緒強行冷靜了一瞬。他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強迫那幾乎要失控的表情重新扭曲成一個受寵若驚、又夾雜著巨大惶恐和茫然的樣子。
    “玄…玄璜長老？要…要見小人？”他的聲音控製不住地發顫，結結巴巴，臉上血色盡褪，看起來嚇得不輕，“長老他老人家……找小人……有什麽事嗎？小人……小人一直安分守己，從不敢惹事啊師兄！”
    他一邊說，一邊微微側身，似乎想用身體擋住通往破屋的視線，盡管這舉動徒勞又可笑。
    那內門弟子看著他這副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不耐煩：“長老的心思，豈是我等能揣測的？讓你去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趕緊的，別讓長老久等！”
    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是！小人不敢！不敢！”林閑點頭如搗蒜，腰彎得更低了，聲音帶著哭腔，“小人這就去叫妹妹，這就去……”
    他轉過身，腳步有些發飄地走向那間破屋，後背感覺像是被那弟子的目光釘穿了，冰涼一片。
    高度威脅……非致命……
    係統這提示是什麽意思？不是立刻要命，那就是有所圖？圖什麽？寶兒？還是……自己？
    玄璜長老……戒律堂……
    他猛地想起前幾天聽其他雜役偷偷議論，說宗庫裏好像丟了點什麽東西，不大不小，但一直沒查出來……
    一個可怕的念頭竄進腦海，讓他渾身血液都快凍僵了。
    難道……？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但這由頭……太像了！
    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屋裏，寶兒正坐在地上，努力地把一根歪歪扭扭的草莖往自己頭發上插，玩得不亦樂乎。
    “哥哥！”看到林閑，她高興地舉起手裏的“傑作”。
    林閑看著寶兒天真無邪的小臉，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痛。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裏的哽咽和恐懼，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寶兒，乖，跟哥哥出去一趟。”
    “去哪呀？”寶兒歪著頭。
    “去見一個老爺爺。”
    林閑的聲音幹澀無比，他蹲下身，手有些發抖地幫寶兒拍掉身上的草屑，整理了一下她歪歪扭扭的小褂子，動作很慢，像是在拖延最後的時間。
    他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怎麽辦？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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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往哪跑？一個內門弟子就在外麵守著，根本跑不掉。
    裝傻？能騙過玄璜長老那種老狐狸嗎？
    承認？承認什麽？根本沒什麽可承認的！可對方要是硬栽贓呢？
    唯一慶幸的是，係統提示是“非致命”，說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對方另有所圖……
    他幫寶兒整理衣服的手忽然頓住了。
    圖？對方有所圖，那就是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周旋的餘地。
    雖然這餘地可能小得可憐。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眼神裏閃過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怕沒用，慌更沒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死死守住底線——寶兒的秘密，還有自己的秘密！
    他拉起寶兒的小手，她的手軟軟的，暖暖的，奇異地給了他一絲微不足道的勇氣。
    推開木門，那個內門弟子還等在那裏，臉上已經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磨蹭什麽？快點！”
    “好了好了，師兄，這就好。”林閑點頭哈腰，牽著寶兒走了出去。
    陽光有些刺眼，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他低著頭，跟在那個內門弟子身後，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象征著內門權威、此刻卻如同龍潭虎穴的區域。
    寶兒似乎感覺到他手心的冰涼和汗濕，小聲問：“哥哥，冷？”
    林閑握緊了她的小手，沒有回答。
    他的心，確實冷得像冰。
    戒律堂的偏殿，會等著他們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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