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閉室的石門發出沉重的摩擦聲，緩緩打開。趙明月眯著眼，適應著外麵刺眼的光線。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不再是她獨自麵對牆壁一個月的黴味，而是帶著草木和淡淡靈氣的氣息。自由的味道。
    但這自由，並沒有讓她感到絲毫愉悅，反而像毒火一樣灼燒著她的五髒六腑。一個月的麵壁，非但沒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讓那份因寶兒和林閑而起的屈辱和嫉恨，如同被封在壇子裏的酒，發酵得更加濃烈刺鼻。
    她走到溪邊，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裏的怨毒卻比閉關前更加鋒利。她摸了摸腰間，那條陪伴她多年的、象征內門弟子身份的流雲絲絛不見了，那是被罰沒的。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普通的束帶。
    這點損失不算什麽。真正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尊嚴被踐踏，是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和那個裝神弄鬼的雜役，竟然讓她趙明月，青雲宗內門的天才弟子，落得如此下場！還有李青木長老，竟然為了那個雜役說話！還有那些同門，背地裏不知道會怎麽嘲笑她！
    她回到自己位於內門弟子區域的精致小院。院子被打掃得很幹淨，但冷冷清清，與她閉關前門庭若市的情形判若兩地。幾個平日裏圍著她轉的跟班，一個都沒出現。世態炎涼，她第一次體會得如此真切。
    “小姐，您出來了。”
    一個穿著趙家仆從服飾、麵容精幹的中年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院門口，是家族派來在宗門照應她的趙福。
    趙明月冷冷地嗯了一聲，走進屋內。
    趙福跟進來，低聲道：“小姐，您閉關這段時間，宗內關於那對兄妹的傳言……越發離奇了。”
    他小心地觀察著趙明月的臉色，將聽到的傳聞一五一十道來：寶兒如何在幼兒組大比中展現出怪力，林閑如何“一眼”看破明月峰弟子的功法弱點，甚至最近連丹霞閣的李青木長老，都對其恭敬有加，據說在其“指點”下煉成了困擾多年的古丹！
    每聽一句，趙明月的指甲就掐進掌心一分，臉色也更陰沉一分。直到聽到李青木成功煉丹，並對林閑執弟子禮時，她終於忍不住，猛地一揮袖，將桌上的茶具掃落在地，摔得粉碎！
    “荒謬！無恥！”她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因憤怒而尖利，“一個雜役，一個野種！也配？！李長老是老糊塗了嗎！”
    趙福垂手而立，不敢接話。等趙明月喘息稍平，他才繼續低聲道：“還有一事……老家主前日傳訊，詢問小姐在宗內情況，並提及……近來有一外部勢力，似乎在周邊區域暗中活動，像是在搜尋什麽。老家主讓我們留意，莫要輕易招惹。”
    “外部勢力？”趙明月心煩意亂，根本沒往心裏去。
    “是，據說叫什麽……血狼幫。行事狠辣，唯利是圖。”趙福補充道。
    血狼幫？趙明月對這個名字有點模糊印象，似乎是個上不了台麵的邪道小幫派。她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了。還有事嗎？”
    趙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老家主還說……小姐您在宗內，還需謹言慎行，暫且隱忍，家族……家族近期不便過多插手宗內事務。”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在趙明月燃燒的怒火上，卻激起了更深的寒意。家族這是在暗示她，因為上次的事情，家族對她有些失望，或者是在宗門壓力下，暫時不會為她出頭了？
    連最後的依靠都變得不可靠了？
    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絕感和滔天恨意，瞬間淹沒了她。她看著地上碎裂的瓷片，眼神變得瘋狂而冰冷。
    你們都不幫我？都看好那對賤人？好！那我就自己來！明的不行，我就來暗的！青雲宗內動不了你們，難道宗外還動不了嗎？
    一個危險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從心底鑽出。
    她猛地看向趙福，眼神銳利：“福伯，你剛才說，那個血狼幫，在搜尋東西？”
    趙福一愣，點頭道：“是，傳聞是如此，具體搜尋什麽，不得而知。”
    “搜尋東西……哼，無非是天材地寶，或者……特殊資質的苗子。”趙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扭曲的笑意，“你幫我聯係他們。不要用家族的名義，找最隱秘的渠道。”
    趙福臉色驟變：“小姐！不可！血狼幫聲名狼藉，與他們牽扯，後患無窮啊！若是被宗門知曉……”
    “宗門？家族？”趙明月冷笑，“他們何時真正為我考慮過？按我說的去做！放心，我不會親自出麵，也不會留下任何把柄。你隻需告訴他們，青雲宗內，有一個疑似身負上古血脈或特殊體質的三歲女童，天賦異稟，力大無窮。身邊隻有一個實力低微、故弄玄虛的護道者。剩下的，讓他們自己去查！”
    她要將林小花那惹人厭的天賦，變成催命符！借血狼幫這把刀，除掉那兩個心腹大患！就算最後事情敗露，她也可以推得一幹二淨。
    趙福看著小姐眼中那近乎瘋狂的恨意，知道再勸無用，隻得沉重地點了點頭：“……老奴明白了。會做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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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青雲宗山門外百裏處的一個荒廢山神廟。
    趙福穿著一身不起眼的黑衣，臉上蒙著布，將一枚記錄了信息的玉簡，放在殘破的香案下某個特定縫隙裏。然後迅速離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半個時辰後，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飄入廟中，正是影十七。他熟練地取出玉簡，神識一掃。
    玉簡內的信息很簡潔，沒有署名，但內容卻讓他瞳孔一縮。不僅確認了之前關於“特殊體質幼童”的判斷，還補充了“護道者實力低微、善於偽裝”的信息，甚至點明了目標目前就在青雲宗執法堂區域！
    “實力低微？善於偽裝？”
    影十七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如果信息屬實，那這對組合，簡直就是送給幫主的大禮！一個極品的“貨物”，和一個看似棘手實則虛弱的護道者。
    他收起玉簡，身形再次融入陰影，朝著血狼幫據點方向疾馳而去。這份意外得來的“助攻”，讓他們的行動計劃，可以更大膽一些了。
    執法堂檔案室內，林閑莫名地打了個寒顫。他抬頭看了看窗外，陽光正好。
    “哥哥，冷嗎？”寶兒抱著一本比她還大的厚書當玩具滾來滾去。
    “沒事。”
    林閑搖搖頭，把那股莫名的心悸歸咎於虛像值太低導致的神經過敏。他摸了摸胸口的蘊神草，感受著那緩慢的恢複速度，歎了口氣。
    危機感的來源，似乎又多了一個。但他還不知道，這次的危險，並非來自宗內的試探，而是來自暗處早已張開的、帶著血腥味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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