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的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微弱的月光，也隔絕了那三個血狼幫眾倉皇逃竄的腳步聲。室內重歸一片死寂，隻有灰塵在黑暗中無聲飄浮。
    林閑癱在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臉色白得像刷了層漿，嘴角還掛著暗紅的血漬。剛才強行催動係統、模擬氣場、點破功法缺陷，幾乎榨幹了他最後一點精神和生命力。
    床鋪上，寶兒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小臉上滿是剛醒的迷糊。她歪著頭，看向地上躺著的林閑，眨了眨眼。
    “哥哥？”她小聲叫了一句，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回應。
    寶兒爬下床，赤著小腳丫走到林閑身邊，蹲下來，伸出小手指戳了戳林閑的臉頰。冰涼，沒有反應。
    “哥哥，地上冷。”她又推了推林閑的肩膀，還是沒動靜。
    小丫頭似乎有點慌了，她記得剛才好像有壞人進來，哥哥說了幾句話，壞人就跑掉了，然後哥哥就躺下了。
    “哥哥睡覺覺了嗎？”
    她自言自語，用力想把林閑拖到床上去。可她雖然力氣大，但個子小，拖了幾下，林閑隻是在地上挪動了一點點，反而把他衣服蹭得更髒，嘴角的血跡也蹭開了一些。
    寶兒看著林閑蒼白的臉和嘴角的血，小嘴一癟，眼圈開始發紅。她不是完全不懂，她知道流血是不好的。
    “哥哥……嗚……哥哥你起來……”她帶著哭腔，用力搖晃著林閑的胳膊。
    與此同時，執法堂外不遠處的陰影裏。
    之前闖入檔案室的三個血狼幫眾，正靠在一堵殘破的牆壁後，大口喘著粗氣。為首的小頭目，也就是被林閑點破功法缺陷的那個，臉色尤其難看，不僅僅是受傷的緣故，更多是一種從心底裏滲出來的恐懼。
    他叫黑牙，在血狼幫裏也算是個小頭目，靠著一手狠辣和幫主賞賜的《血煞功》才混到今天。這《血煞功》進境快，威力猛，但副作用他自己清楚，每次運功都覺得心口像有針紮，靈力躁動不安，最近尤其嚴重，偶爾半夜都會因為靈力逆衝而驚醒。
    他一直以為是修煉不得法，或者受傷留下的暗疾，從未想過是功法本身的問題，更沒想過會被人一眼看穿，連具體的隱患節點膻中、百會）都點了出來！
    “黑牙哥，你……你沒事吧？”一個手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
    黑牙猛地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他咽了口唾沫，喉嚨幹得發緊，剛才在檔案室裏強壓下的恐懼此刻如同潮水般翻湧上來。
    “沒……沒事。”他聲音有些沙啞，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但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
    “剛才……剛才那姓林的，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另一個手下心有餘悸地開口，臉上還帶著未散的驚懼，“他說我們功法……離死不遠？”
    “放屁！”黑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低吼一聲，眼神凶狠地瞪向說話的手下，“他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可他自己的心跳卻不受控製地加速，林閑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血色眼眸在他腦海裏反複閃現。還有那籠罩屋子的冰冷氣息，以及外麵那短暫卻恐怖的星辰青蓮異象……
    真的隻是胡說嗎？
    如果他是胡說，怎麽可能一眼就看出我靈力運行的滯澀點？怎麽可能知道《血煞功》連幫內許多老人都未必清楚的隱患？
    難道……幫主賜下這功法，本就……
    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讓黑牙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可是……黑牙哥，你剛才……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
    第一個開口的手下猶豫著說道，他清楚地記得，當林閑說出“離死不遠”時，黑牙哥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呼吸都亂了。
    黑牙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裏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一股煩躁暴戾的情緒不受控製地往上湧。他感覺自己體內的靈力又開始蠢蠢欲動，仿佛隨時會按照林閑所說的路線，衝向百會穴！
    “閉嘴！我說了沒事！”他低吼道，額角青筋跳動，眼神裏充滿了血絲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恐懼。
    他越是否認，越是壓製，那種氣血逆流、靈力失控的感覺就越發清晰。林閑那句話，像一顆惡毒的種子，在他心裏最脆弱的地方紮下了根，並且開始瘋狂汲取他自身的恐懼作為養料，迅速生長。
    “噗——”
    黑牙猛地張開嘴，一口暗紅色的鮮血毫無征兆地噴了出來，濺在斑駁的牆壁上，觸目驚心。
    “黑牙哥！”
    兩個手下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黑牙感覺眼前一陣發黑，渾身力氣仿佛都被這一口血帶走了。他癱軟在手下懷裏，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真的……真的被說中了！他說的是真的！這功法真的會反噬！我會死！我會死！
    “走……快走……離開這裏……”他抓住手下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回……回幫裏……我要見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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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立刻回去質問幫主，這功法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不想死！
    另外兩人看著黑牙這副模樣，再聯想到檔案室裏林閑那深不可測的樣子和話語，哪裏還有半分鬥誌？隻覺得這青雲宗處處透著詭異，那個看似普通的檔案室雜役，根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
    三人互相攙扶著，如同驚弓之鳥，倉皇地朝著青雲宗外圍潛行而去，隻留下牆壁上那攤漸漸凝固的暗紅血跡，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檔案室內，寶兒還在努力想把林閑弄到床上去，小臉上掛滿了淚珠，混合著灰塵，成了個小花貓。
    “哥哥……寶兒拉不動……嗚嗚……”
    她看著林閑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臉，心裏又急又怕，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清脆響亮的哭聲在寂靜的夜裏傳出老遠。
    而此刻，遠在青雲宗核心區域，一座靈氣氤氳的洞府內。
    玄璜長老猛地睜開了眼睛，神識如同水銀瀉地，瞬間掃過執法堂方向。
    他聽到了那隱隱傳來的、屬於女童的哭聲。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那個林閑，到底在搞什麽鬼？
    剛剛顯露出疑似仙道層次的威壓，轉眼就讓自己撿來的小丫頭哭得如此淒慘？
    是苦肉計？還是出了什麽他無法控製的意外？
    玄璜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動作。
    他決定，再觀察一下。
    這對兄妹身上的謎團，似乎越來越多了。而那聲哭泣，像一根無形的線，牽動著隱藏在平靜水麵下的更多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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