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沒有停頓，但林閑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子有點想抽筋。
    越靠近城門，那股子喧囂勁兒就跟實體似的砸過來。各種聲兒混在一塊——車軲轆碾過石板的咕嚕聲、商販扯著嗓子的叫賣、不知名獸類的低吼、還有人們嗡嗡的交談聲，吵得他腦仁疼。
    空氣裏的味兒也複雜得嗆人，剛聞著像是剛出籠的肉包子香，下一秒就可能混進牲口的腥臊氣、某種廉價香粉味，甚至是修士身上散出的、淡淡的靈草或金屬氣息。
    最要命的是靈氣。這下域的流雲巨城，靈氣比青雲宗那邊濃鬱了不知多少倍，吸一口，肺管子都感覺被填滿了，帶著點微微的壓迫感。
    街上走著的人，十個裏頭起碼有七八個，身上隱隱透出的靈力波動都讓林閑心裏直打鼓。凝氣境多如狗，築基境遍地走，偶爾過去一兩個眼神特別亮的，他懷疑是不是金丹老怪在溜達。
    “哥哥，好多人呀！那個大馬有兩個頭！”
    寶兒興奮地拽著他的手，小身子扭來扭去，指著不遠處一個修士牽著的雙頭異獸。
    林閑趕緊把她的腦袋按回來，手心有點冒汗。“噓！寶兒，小聲點，別亂指。”他壓低聲音，幾乎是貼著寶兒的耳朵說，“記住哥哥的話，低調，一定要低調！把自己當成小石頭，不起眼，懂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幾乎是本能地運轉起了龜息功。這功法沒啥大用，就是能讓他那可憐的築基境氣息再收斂幾分，看起來更像個剛入門不久的愣頭青。同時，他後頸那塊皮肉，從靠近城門開始就一直持續散發著微弱的涼意，不強烈，但像有人拿根冰絲在那兒輕輕撩撥，提醒他這地方看似繁華，實則處處都可能藏著坑。
    “哦，寶兒是小石頭。”
    寶兒學著他的樣子，縮了縮脖子，但大眼睛還是忍不住滴溜溜地轉，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排隊入城的隊伍緩慢向前移動。林閑的目光看似放空，實則像雷達一樣掃視著周圍。他看到守衛麵無表情地檢查著前麵人的路引，偶爾伸手索要靈石。他看到有人爽快地交了，也有人陪著笑臉似乎想討價還價，結果被守衛眼睛一瞪，立馬老實掏錢。
    他的手下意識地捂緊了懷裏的儲物袋。八塊下品靈石，像八塊燙手的山芋。
    “哥哥，肉包子……”
    寶兒咽了口口水，眼巴巴地看著旁邊一個熱氣騰騰的食攤。
    “等會兒，等進了城就買。”
    林閑安撫著，心裏卻在哀嚎。城要進，包子要買，錢呢？他的視線再次瞟向城門內側那個角落。剛才那兩個灰衣男人還蹲在那裏，似乎換了個更放鬆的姿勢，但林閑敏銳地感覺到，他們的視線偶爾還是會掃過自己這個方向。
    媽的，真是衝我們來的？老子這剛出新手村，怎麽就惹上高級地圖的怪了？林閑心裏罵罵咧咧，臉上還得維持著一種“我很普通，我啥也不知道”的茫然。
    終於輪到他們了。守衛是個臉上帶疤的漢子，氣息凝實，至少是築基中後期的樣子。他瞥了林閑一眼，眼神沒什麽溫度：“入城費，十塊下品靈石一人。小孩半價。”
    林閑心裏又快速算了一下，十塊加五塊，十五塊。他臉上擠出幾分窘迫，磨磨蹭蹭地從儲物袋裏掏出那八塊靈石，攤在手心裏：“這位大哥，您看……我們兄妹倆路上遭了難，就剩這麽點了。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讓我們進去，回頭賺了錢一定補上？”
    守衛眉頭皺了起來，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林閑：“通融？你當流雲巨城是你家開的？沒錢就滾一邊去，別擋道！”
    後麵排隊的人開始發出不耐煩的噓聲。
    “窮鬼帶個孩子就想混進去？”
    “趕緊的，浪費老子時間！”
    林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但更多的是心急。硬闖是找死，可退回去？後麵是荒原，旁邊還有不知道啥來頭的盯梢的。
    就在這時，寶兒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臉仰起來，眼睛裏蒙上一層水汽，聲音帶著哭腔：“哥哥，寶兒餓……寶兒想吃飯飯……”
    這小祖宗，演技說來就來？林閑一愣。
    那守衛看到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這副可憐模樣，眉頭似乎鬆動了一絲，但語氣還是硬邦邦的：“規矩就是規矩……”
    突然，旁邊傳來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喲，這不是……哎呀，看這小朋友可憐的。”
    林閑心頭一凜，側頭看去，隻見那兩個灰衣男人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說話的是個瘦高個，臉上帶著看似和善的笑容，但眼神裏的精明藏不住。另一個矮壯些的，雙手抱胸，沒什麽表情。
    瘦高個對著守衛拱了拱手：“王頭兒，這點小事。我看這兄弟也是實在困難，孩子也餓壞了。要不，差的那七塊靈石，我替他墊上？”
    守衛看了看瘦高個，又看了看林閑和寶兒，哼了一聲：“隨你便。趕緊的，交了錢進去，別堵著門。”
    林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好心？這倆人果然盯上他們了！他寧願被守衛轟走，也不想欠這種來曆不明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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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林閑立刻拒絕，語氣盡量平靜，“多謝好意，我們自己想辦法。”
    瘦高個笑容不變：“兄弟別見外嘛。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幾塊靈石而已，就當交個朋友。我看你帶著孩子也不容易，是吧？”
    他話是對林閑說，眼睛卻瞟向寶兒，那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探究。
    寶兒似乎被這陌生人看得有點害怕，往林閑身後縮了縮。
    林閑的預警涼意似乎加重了一點。他腦子飛快轉動。這兩人是想用這點小恩小惠套近乎？還是另有所圖？寶兒的身世？還是自己在青雲宗那點破事傳過來了？不可能啊！
    “真的不用了。”
    林閑堅持，同時暗暗戒備。他琢磨著是不是該立刻拉著寶兒轉身就走，放棄進城，雖然那樣更危險。
    就在氣氛有些僵持的時候，寶兒忽然從林閑身後探出腦袋，對著瘦高個，小嘴一癟，帶著哭音說：“叔叔，你是好人嗎？你會給寶兒買肉包子吃嗎？”
    林閑：“……”
    林寶兒啊林寶兒，你這關注點是不是歪了？
    瘦高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一愣，隨即失笑，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哈哈，小朋友真可愛。叔叔當然是好人，進了城就給你買肉包子，管夠！”
    “好耶！”寶兒立刻“雨轉晴”，扯著林閑的手，“哥哥哥哥，這個叔叔是好人！我們快跟他進城吧！”
    林閑看著寶兒那“天真無邪”的臉，又看看瘦高個那看似熱情的笑容，以及旁邊守衛不耐煩的眼神，還有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他感覺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
    進，可能是狼窩。不進，立馬就是麻煩。
    他深吸一口氣，那濃鬱的靈氣讓他稍微清醒了點。媽的，賭了！先進城再說，見招拆招！大不了……關鍵時刻把寶兒推出去……呃，是依靠寶兒的武力！
    “那……就多謝這位大哥了。”林閑對著瘦高個，勉強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隻是這笑容怎麽看怎麽僵硬。他刻意讓自己的氣息更萎靡了幾分，看起來就是個走了狗屎運被好心人幫助的落魄小子。
    瘦高個爽快地補足了靈石，守衛揮揮手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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