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攤位賣的是各種殘破的古物、玉簡碎片。攤主是個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幹瘦老頭，正口若懸河地吹噓著一塊鏽跡斑斑的青銅殘片是什麽上古大能遺寶。
    林閑的【破妄真瞳】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掃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廢品，靈氣全無。但就在那堆垃圾底下，壓著一角不起眼的、暗黃色的獸皮。
    獸皮本身毫無靈氣波動，但在【破妄真瞳】的極致觀察下，林閑看到那獸皮的纖維紋理中，隱約滲透著一些極其黯淡、幾乎與皮質融為一體的奇異紋路。那些紋路……給他一種非常非常古老的、晦澀的感覺。
    不是法寶，不是功法……更像是一種……地圖？或者說，某種記錄的載體？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這東西，攤主肯定沒發現異常，不然絕不會壓在垃圾最底下。
    要不要……
    就在林閑內心掙紮，是裝作無意間翻撿買下，還是幹脆放棄以免節外生枝時，一個略帶傲慢的年輕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喂，那塊墊桌角的破皮子，看著挺結實，少爺我買了用來擦劍，多少錢？”
    林閑轉頭，看到一個穿著錦袍、腰間掛著玉佩的年輕公子哥，帶著兩個隨從，正指著那塊暗黃色獸皮，臉上帶著施舍般的表情。
    山羊胡攤主眼睛一亮，立刻滿臉堆笑：“這位公子好眼力！這可不是普通皮子，這是……”
    “少廢話，一塊下品靈石，賣不賣？”公子哥不耐煩地打斷。
    “賣！賣！當然賣！”
    攤主忙不迭地把那塊獸皮從垃圾底下抽出來，撣了撣灰，就要遞過去。
    林閑心裏暗叫可惜，但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爭。他拉著寶兒，默默後退半步，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然而，那公子哥接過獸皮，隨手捏了捏，又嫌棄地撇撇嘴：“什麽玩意兒，這麽硬，擦劍都嫌糙。”他隨手把獸皮往地上一扔，正好落在林閑腳邊。
    “晦氣！”公子哥罵了一句，帶著隨從揚長而去。
    攤主臉上笑容僵住，訕訕地沒去撿。
    林閑看著腳邊那塊沾了灰塵的暗黃色獸皮，心髒不爭氣地加速跳動。
    撿，還是不撿？
    林閑的目光死死釘在腳邊那塊暗黃色的獸皮上。
    撿？萬一是個燙手山芋呢？剛才那公子哥明顯是個識貨的或者隻是嫌硬），但他都嫌棄地扔了。不撿？【破妄真瞳】看到的那古老紋路又在隱隱勾著他——萬一真是好東西呢？這玩意兒看起來毫無靈氣，攤主也不在意……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咚咚直撞，呼吸都放輕了。虛像值見底的警告像根繩子勒著他的神經，讓他不敢輕易動用能力再做一次深度探查。
    “哥哥，髒。”
    寶兒扯了扯他的衣角，小鼻子皺了皺，看著地上沾了灰塵的獸皮。
    這一聲“髒”像盆冷水，稍微澆熄了林閑心頭的躁動。對啊，寶兒都覺得髒，而且這玩意兒是別人當垃圾扔掉的。眾目睽睽之下，去撿別人扔掉的“垃圾”，這跟他努力維持的哪怕是偽裝的）高人形象不符，太掉價了，更容易引人懷疑。
    就在他內心天人交戰之際，山羊胡攤主已經麻利地把獸皮撿了起來，隨手拍了拍灰，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對著周圍看熱鬧還沒散盡的人群吆喝：“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上古秘圖殘片，雖有些磨損，但底蘊猶在！剛才那位公子不識貨，有緣者分文不取……啊不，十塊下品靈石拿走！”
    林閑嘴角抽了抽。還底蘊猶在，分文不取變十塊下品靈石？這老梆子真敢開牙。
    他拉著寶兒，腳步不動聲色地又往後挪了半步，徹底熄了心思。十塊下品靈石？把他賣了都湊不齊。而且這攤主精明似鬼，一旦有人表現出興趣，價格恐怕立刻水漲船高。
    “走了，寶兒，沒什麽好看的。”林閑低聲說，強迫自己轉身，目光從獸皮上移開。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斜前方另一個攤位圍著一小圈人，似乎發生了點小爭執。幾乎是同時，【靈犀預警】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涼意，指向那個方向。
    不是強烈的威脅，更像是一種……不協調的提示。
    林閑心中一動。獸皮這邊水太深，把握不住，那邊似乎有點異常，去看看也無妨，就當收集信息了。他拉著寶兒，像兩條遊魚，悄無聲息地擠進了旁邊攤位的人群裏。
    這個攤位賣的是各種玉簡、殘破書卷，攤主是個麵色蠟黃、眼神有些閃爍的中年人。此刻，他正拿著一枚顏色古樸、帶著些許泥土痕跡的玉簡，向一個看起來像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修士推銷。
    “道友，你看這紋路，這包漿！絕對是古修士洞府裏出來的好東西！裏麵說不定記載了失傳的功法！”攤主唾沫橫飛。
    那年輕修士顯然有些意動，拿著玉簡翻來覆去地看，但又猶豫不決：“這……靈氣波動好像很微弱啊。”
    “古物自晦嘛！真正的寶貝都是這樣的！”攤主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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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閑默默站在人群邊緣，維持著【破妄真瞳】最基礎的觀察模式，視線落在那枚玉簡上。玉簡外表確實古樸，帶著刻意做舊的痕跡，內部結構……嗯？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在基礎模式的視野裏，玉簡內部除了幾段粗淺的、似是而非的引氣法門信息外，其材質深處，竟然鑲嵌著幾道極其纖細、與玉簡本身顏色幾乎融為一體的靈紋。那靈紋的結構……他似乎在【萬象錄】的基礎陣法圖鑒裏掃到過類似的旁注，是一種非常冷門、常用於追蹤和標記的禁製！
    這玩意兒不是傳承玉簡，是個餌！誰買了它，或者用神識探查了裏麵的內容，很可能就會被下禁製的人盯上！
    林閑的後頸微微發涼。這坊市裏的水，比他想的還渾。幸虧沒貪那獸皮，這邊又差點踩坑。
    他感覺到寶兒好奇地踮著腳往那邊看，小手緊緊抓著他的手指。
    時機正好。
    林閑輕輕拉了拉寶兒，蹲下身，用不高不低，但足夠讓周圍幾個人聽清的聲音，指著旁邊攤位上另一件看起來普普通通、毫無亮點的鐵劍碎片說道：“寶兒，你看那個。”
    寶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大眼睛裏滿是疑惑：“哥哥，那塊鐵片片好醜。”
    “對，它很醜，也不發光。”林閑語氣平和，像是在教導孩子最基本的道理，“但是你看那邊，”他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那個還在推銷玉簡的攤位，“有些東西，看起來古老，好像藏著秘密，吸引人想去碰碰運氣。”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淡然：“可天上不會掉餡餅。越是看起來像白撿的便宜，背後挖的坑可能就越大。說不定啊，你剛把它拿到手，麻煩就跟上來了。”
    他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評價那塊鐵劍碎片，又像是在泛泛而談。但結合旁邊攤位正在發生的“撿漏”戲碼，就顯得格外意味深長。
    那個正準備掏錢的年輕修士動作猛地一頓，臉上閃過一絲遲疑，忍不住又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玉簡。
    蠟黃臉攤主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惡狠狠地瞪了林閑一眼。
    林閑卻像是毫無所覺，輕輕拍了拍寶兒的頭：“記住哥哥的話，在外麵，安全第一。不該碰的別碰，不該貪的別貪。平平淡淡才是真。”
    “哦……”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臉上努力做出嚴肅的表情，“寶兒記住了！不貪！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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