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你沒事吧？臉色這麽白？”老農關切地問。
    “沒……沒事，”林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就是……有點意外。這天衍宗，很厲害？”
    “那可不！”老農唾沫橫飛，“聽說裏頭都是能飛天遁地的真神仙！要是咱家娃有那福氣被選上，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咯！”他打量著林閑，“後生你年紀看著也不大，不去試試？”
    “我？我就算了，沒那命。”林閑連忙擺手，付了菜錢，拎著籃子快步離開。
    走在回小院的路上，看著街上那些明顯增多的、衣著光鮮、眼神帶著傲氣的年輕修士，以及更加頻繁巡邏的衛隊，林閑的心情複雜無比。
    危機暫時解除，但新的麻煩似乎也在醞釀。這麽多修士湧入流雲城，魚龍混雜，那陰鷙金丹和蠟黃臉說不定也還在城裏。而且，寶兒那惹眼的“天賦”……
    他推開院門，寶兒立刻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過來抱住他的腿：“哥哥！你回來啦！有肉包子嗎？”
    林閑把菜籃子遞給她，看著小丫頭瞬間垮下去的小臉，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天衍宗……頂級宗門……如果寶兒能進去……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他強行按了下去。不行！宗門規矩多，束縛大，寶兒身份又特殊，想想青雲宗，進去未必是好事。而且，他這個當“哥哥”的怎麽辦？還跟著去當雜役嗎？
    還是苟著安全。
    他揉了揉寶兒的腦袋：“沒有肉包子，隻有青菜和米。將就吃吧。”
    然而，那個關於“天衍宗”的念頭，卻像一顆種子，悄悄在他心裏埋下了。
    接下來的兩天，流雲城像是煮沸了的開水，徹底熱鬧了起來。街上隨處可見穿著各色宗門服飾、或是明顯來自外地、眼神裏帶著憧憬與傲氣的年輕麵孔。客棧爆滿，酒樓的喧囂聲能傳到兩條街外，連帶著林閑租住的這個偏僻角落，都能隱隱聽到城中心方向傳來的、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喧嘩。
    那是天衍宗招新測試現場傳來的動靜。
    林閑強迫自己待在院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靠著那點存糧硬熬。他需要時間恢複靈力，更需要時間觀察風向。虛像值依舊在以一種令人絕望的緩慢速度自然恢複，聊勝於無。
    寶兒卻有些待不住了。小孩子的天性讓她對熱鬧缺乏抵抗力，尤其是那種隔得很遠都能感受到的、龐大的靈力波動和人群歡呼，像是有無形的鉤子，撓得她心癢癢。
    “哥哥，外麵好吵呀，他們在幹什麽呀？”第三天上午，寶兒終於忍不住，扒著門縫往外看，小臉上寫滿了渴望。
    林閑正在院子裏，試圖用那幾塊火磷石碎料搗鼓點能臨時增加點安全感的小玩意兒比如一個可能隻會冒煙的小陷阱），聞言頭也不抬：“沒什麽好看的，一群人在那兒比誰更亮。”
    “比誰更亮？”寶兒歪著頭，不理解。
    就在這時，城中心方向，一道粗壯的、湛藍色的光柱猛地衝天而起，即使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也能清晰看到那奪目的光華，空氣中似乎都彌漫開一股濕潤的水汽。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沒過多久，又是一道赤紅色的光柱騰空，灼熱的氣息仿佛能穿透空間傳來。
    “哇！”寶兒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指著光柱的方向，“哥哥你看！藍色的！紅色的！好亮！好好看！”
    林閑也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單水靈根？單火靈根？這天衍宗的招新，還真是天才雲集。他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想想自己那平平無奇的資質，再看看人家這動靜……人比人得死。
    他低下頭，剛想繼續搗鼓他的火磷石，卻忽然感覺身邊的寶兒有點不對勁。
    小丫頭不再大呼小叫，而是安靜了下來，身體微微繃緊，一雙大眼睛死死盯著光柱升起的方向，瞳孔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混沌色光華一閃而逝。她體內那原本如同溫順小溪般緩緩流淌的靈力，此刻竟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麵，泛起了細微的、紊亂的漣漪。
    林閑心裏一緊。這是……太初道體受到同等級天才氣息的牽引，產生的自然躁動？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蹲到寶兒麵前，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果然，那小手不像平時那樣溫軟，反而有點微微發燙，靈力在經脈裏不安分地竄動著。
    “寶兒？”林閑低聲喚道。
    寶兒回過神來，眨了眨眼，那股細微的躁動似乎平複了一些，但她的目光依舊黏在遠方的測試廣場。她拉了拉林閑的衣角，仰起小臉，眼睛裏帶著純粹的向往和請求，小聲說：“哥哥，那些光柱好好看，像……像超大號的煙花！寶兒能去近一點看看嗎？寶兒想去玩……”
    她的聲音軟糯，帶著孩子氣的渴望，讓人很難拒絕。
    林閑的眉頭卻擰成了疙瘩。
    去？開什麽玩笑！那裏現在就是流雲城的焦點，無數雙眼睛盯著，高手雲集。寶兒這體質，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還好，萬一在測試現場受到強烈刺激，靈力失控，爆發出什麽驚人的異象……那樂子可就大了！到時候，別說那個陰鷙金丹了，怕是天衍宗的大能都會親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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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和寶兒被一群白胡子老道圍住，寶兒被當成絕世奇才搶著要，而他這個“哥哥”則被扒掉偽裝，露出築基期的老底，然後被隨手扔到一邊甚至滅口的淒慘畫麵……
    不行！絕對不行！
    “不能去。”林閑斬釘截鐵地拒絕，語氣是少有的嚴厲，“那裏人太多，太亂，不安全。”
    寶兒的小嘴立刻癟了下去，大眼睛裏迅速蒙上一層水汽，委屈得像是要哭出來：“可是……可是寶兒就想看看……哥哥，寶兒保證乖乖的，不亂跑，不亂說話……”
    看著她這副樣子，林閑心裏也是一軟。他知道寶兒隻是單純覺得好看，想去玩，並沒有想那麽多。但他不能心軟。
    “不行就是不行。”他硬起心腸，把寶兒拉進屋裏，“外麵壞人多，專門抓你這種不聽話的小孩子。乖乖待在家裏，哥哥給你……給你弄點好吃的。”他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家裏還有什麽能被稱為“好吃的”東西。
    寶兒被按在屋裏的小板凳上，低著頭，小手揪著自己的衣角，肩膀一聳一聳的，無聲地抗議著。
    林閑歎了口氣，走到窗邊，再次望向城中心。又一道土黃色的厚重光柱升起，引來陣陣驚呼。
    天才如雨啊……
    他心裏那點因為暫時安全而產生的鬆懈感蕩然無存。寶兒就像一顆蒙塵的明珠，平時藏在破布袋裏沒事，可一旦被放到一群珠寶中間，哪怕她依舊蒙著塵，那內蘊的光華也可能被真正識貨的人察覺。
    流雲城，不能再待了。必須盡快離開！
    可怎麽走？現在全城目光都聚焦在此，盤查嚴格，他那點偽裝，能瞞過金丹真人的探查嗎？而且，虛像值還沒恢複，【萬象歸藏】用不了，心裏實在沒底。
    就在他心煩意亂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有節奏的敲門聲。
    不是官府的粗暴砸門，也不是鄰居的隨意拍打，那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控製的力道，不疾不徐。
    林閑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
    【靈犀預警】傳來清晰的涼意，比之前在坊市時弱，但目標明確——就在門外！
    是誰？那個金丹？還是蠟黃臉？或者是……天衍宗的人？
    寶兒也聽到了敲門聲，忘記了委屈，抬起頭，緊張地看著林閑。
    林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走到門後，沒有立刻開門，沉聲問道：“誰？”
    門外，一個略顯耳熟，帶著點討好意味的聲音響起：
    “道友，是在下。前幾日在坊市，與您有一麵之緣，賣玉簡的那個……”
    是那個蠟黃臉攤主！
    他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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