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聲音像是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寶兒因為光柱而產生的那點小委屈，也讓林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蠟黃臉！這家夥竟然找上門了！他想幹什麽？報複？還是另有所圖？
    林閑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定格在一個字上——穩！絕不能自亂陣腳。他深吸一口氣，沒有開門，隔著門板，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警惕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原來是你。有事？”
    門外的蠟黃臉似乎也不意外，聲音依舊帶著那種市儈的討好：“道友莫怪，冒昧打擾。實在是……有樁生意，覺得可能與道友有關，特來相告。”
    生意？林閑心裏冷笑，黃鼠狼給雞拜年。他不動聲色：“哦？什麽生意需要找到我這偏僻住處？”
    “嘿嘿，”蠟黃臉幹笑兩聲，“道友何必明知故問？坊市一事，道友與令妹眼光獨到，令人印象深刻啊。如今這天衍宗招新，群英薈萃，正是風雲際會之時……以令妹之資，若是參與，必定一鳴驚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果然！是衝著寶兒來的！這混蛋是想慫恿寶兒去測試，他好從中牟利，或是借此攀附？
    林閑眼神冷了下來，語氣卻依舊平淡：“閣下好意心領了。不過小妹年紀尚小，性子頑劣，不堪大任。我們兄妹閑散慣了，無意參與宗門之事。”
    “道友此言差矣！”蠟黃臉似乎有些急切，“這可是天衍宗！中域頂級宗門！一旦入選，資源、功法、靠山要什麽有什麽！總好過……咳咳，總好過如今這般漂泊不定吧？況且，測試一下又有何妨？若是資質普通，也就死了這條心；若是真有天賦，豈不是耽誤了？”
    他這話聽起來像是為寶兒考慮，實則步步緊逼。
    屋內的寶兒聽著外麵的對話，雖然不太明白全部意思，但“測試”、“天賦”、“一鳴驚人”這些詞還是讓她的小心髒又怦怦跳了起來，那雙大眼睛裏剛剛熄滅的渴望再次燃起，小手不自覺地抓住了林閑的衣擺。
    林閑感受到寶兒的動作，心裏更是煩躁。他絕不能鬆這個口。
    “不勞閣下費心。”林閑的語氣強硬了幾分，“我們自有打算。若無他事，請回吧。”
    門外沉默了一下，蠟黃臉的聲音也冷了幾分：“道友，機會難得，可莫要因一時固執，誤了令妹的前程啊。要知道，這流雲城內，盯著你們兄妹的，可不止在下一人。”
    這話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林閑心頭火起，卻反而更加冷靜。他冷笑一聲：“前程？安穩活著才是最大的前程。閣下請便，再不走，我可要喊巡邏衛隊來看看，這光天化日之下，是何人在此糾纏不休，意圖不軌！”
    他直接抬出了巡邏衛隊。現在是非常時期，城主府對治安抓得極嚴，這蠟黃臉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來曆，肯定不敢硬扛。
    果然，門外傳來一聲不甘的冷哼：“哼！不識抬舉！但願道友日後莫要後悔！”
    腳步聲響起，漸漸遠去。
    林閑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但臉色依舊難看。這蠟黃臉的威脅不是空穴來風，他們確實被盯上了。
    “哥哥……”寶兒怯生生地叫了他一聲，小臉上帶著困惑和一絲害怕，“那個賣片片的壞伯伯走了嗎？他是不是想抓寶兒？”
    林閑看著寶兒那不安的樣子，心裏一軟，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走了。寶兒別怕，有哥哥在，誰也別想抓你。”
    “嗯！”寶兒用力點頭，對林閑有著盲目的信任。但她隨即又看向窗外，遠處測試廣場的方向，又一道青色光柱嫋嫋升起，帶著勃勃生機。她小聲嘟囔：“哥哥，去測試……真的不好嗎？寶兒隻是想去看看那些光柱，很近很近地看……”
    她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向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小孩子對於“好玩”、“好看”的東西，有著最直接的渴望。
    林閑看著她的眼睛，知道簡單粗暴的拒絕不行了。他歎了口氣，拉著寶兒在門檻上坐下，看著遠處那不時衝天的各色光柱。
    “寶兒，你看那些光柱，亮不亮？”他問。
    “亮！好看！”寶兒立刻點頭。
    “是啊，很亮，很好看。”林閑語氣平靜，“但是寶兒，你知道為什麽它們能這麽亮，能讓所有人都看見嗎？”
    寶兒歪著頭，想了想：“因為它們……厲害？”
    “對，因為它們厲害，因為它們與眾不同。”林閑指著院子裏那棵半枯的老樹，“你看這棵樹，它旁邊的草，為什麽長得沒它高？”
    “因為……樹比草厲害？”
    “不全是。”林閑搖搖頭，“是因為它比周圍的草都高，都顯眼。所以，刮大風的時候，最先被吹倒的，往往是這些高出很多的樹。而那些緊貼著地麵、不起眼的小草，反而能活下來。”
    寶兒眨巴著大眼睛，似乎在努力理解。
    林閑繼續用最直白的話解釋：“那些測試光柱，就像一棵棵特別高、特別顯眼的大樹。所有人都能看到它們，誇獎它們。但是，也會有很多很多不好的東西盯上它們，比如剛才那個壞伯伯，還有更多我們看不見的壞人。他們可能會想把大樹砍掉，把亮光搶走。”
    他頓了頓，看著寶兒：“寶兒，你想變成那樣一棵被所有人盯著、被壞人惦記的大樹嗎？哥哥隻希望你能像小草一樣，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長大，不用那麽亮，也不用那麽顯眼。咱們就在旁邊看看熱鬧就好，絕對絕對不能自己跑上去，知道嗎？”
    寶兒似懂非懂，但她聽明白了“壞人惦記”、“平平安安”這幾個詞。她想到剛才那個蠟黃臉壞伯伯，還有之前坊市裏那個凶巴巴的胖伯伯和黑臉伯伯，小臉上閃過一絲害怕。她用力抱住林閑的胳膊，把小臉埋進去，悶聲說：“寶兒不要被壞人惦記！寶兒要跟哥哥平平安安的！寶兒不去測試了！就看……就看光柱，遠遠的看！”
    聽著寶兒帶著點哭腔卻異常堅定的話，林閑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同時又湧起一股酸澀。
    然而，他望向城中心的目光卻愈發凝重。
    拒絕參選，是苟道的抉擇，但也意味著他們失去了一個可能借助大宗門力量庇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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