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水順著食管一路流進胃裏，整個胸口都涼了，他以為自己會冷靜。
    可目光仍然不受控製地往下看。
    說實話，秦昭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他遊走花叢這麽多年，“危機感”對他而言是個非常陌生的詞。
    從來都是別人因他有危機感。
    “哥，你怎麽啦？”秦錦看到秦昭往下看，嘿了一聲，“你也覺得他們很配吧？”
    秦昭收回視線，狀似不經意地問秦錦：“莊隅什麽時候開始追她的？”
    秦錦癟嘴，“不知道誒。”
    說到這裏秦錦也挺好奇的，她決定明天就把莊隅拉出來好好“審問”一下。
    順便再問問他需不需要牽線搭橋的，她可太喜歡幹這種事兒了。
    秦昭又往下掃了一眼。
    服務生上了一份甜品，莊隅切了半塊蛋糕放到了詩悅盤子裏。
    他們一人一半。
    莊隅看著詩悅吃了一口，笑著問她甜不甜。
    詩悅也微笑點頭。
    秦昭收回視線，倒了一杯水繼續喝。
    秦錦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好奇：“你很渴嗎？”
    秦昭：“……”
    ——
    雖然有了意外的“告白小插曲”，但詩悅跟莊隅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莊隅沒有那麽多套路，是個很真誠的人，也沒有死纏爛打。
    詩悅拒絕之後，莊隅隻問了一句，還能不能當朋友。
    詩悅的回答是“可以”。
    莊隅長籲了一口氣，像聽見特赦令似的。
    他青澀笨拙的樣子，看得詩悅覺得自己都年輕了幾歲。
    跟莊隅相處起來是沒什麽壓力的，又聊得來，詩悅難得地想多交個朋友。
    分開的時候，莊隅邀請詩悅周末跟他一起去南城。
    開學季，南大的哲學院有個學術沙龍，就在下周。
    詩悅下周也沒什麽安排，便同意了。
    然後兩個人分道揚鑣。
    回去的時候，詩悅去附近的一家生煎店給沈綺唐買了晚飯，她最喜歡這家店的生煎。
    排隊耗費了些時間，詩悅回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她剛剛帶著外賣進門不久，就有人按門鈴了。
    沈綺唐坐在地板上吃著生煎包，茫然地看了一眼門口。
    “我去看看，你吃吧。”詩悅走到門口，開了智能貓眼。
    然後看到了秦昭的身影。
    詩悅怕他又被什麽不幹淨的人跟著，立刻開門讓人進來。
    沈綺唐看到秦昭進門時候，筷子夾著一隻生煎停在半空中。
    她看看秦昭，又看看詩悅，忽然覺得自己瓦數挺高。
    “……那我走？”她端起外賣盒。
    “不用。”詩悅攔住沈綺唐，讓她安心吃飯。
    她看了一眼秦昭：“上樓說吧。”
    秦昭點點頭，跟在詩悅身後一起往樓上走。
    沈綺唐咬著生煎包看著秦昭屁顛屁顛跟著詩悅的背影，忽然覺得他有點兒像狗。
    ……
    秦昭跟著詩悅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詩悅走到沙發前，剛要坐下，就被秦昭拉住了。
    他直接將她拽到了他腿上，雙臂抱了上來。
    詩悅微微蹙眉，覺得他今天有點兒不太對。
    心情不好？
    但他剛剛跟秦錦一起吃的飯，應該不至於吧。
    “你找我什麽事兒？”詩悅問。
    “明天我出差，可能要三天到一周。”秦昭主動跟詩悅交代著自己的行程。
    詩悅“哦”了一聲，“一切順利。”
    她沒問他為什麽出差，也沒問他去哪裏出差，好像對這件事情完全不感興趣。
    秦昭：“你不問問我去哪裏？”
    詩悅：“為什麽問？”
    秦昭：“……”
    他覺得自己賤得有點兒矯情了，現在提出要進一步發展的人是他，主動的人也是他。
    之前詩悅不是沒有試圖關心過他，他自己退回去的。
    現在又因為她的不聞不問不舒服。
    這種感覺很陌生。
    所幸，他很會控製情緒。
    秦昭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笑著問她：“怎麽今天跟莊隅出去吃飯了？”
    他裝得很好，像是在閑聊。
    詩悅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前段時間他幫了我不少，請他吃個飯。”
    秦昭：“嗯？莊隅幫你什麽了？”
    詩悅：“給我提供了情緒價值？”
    她想了想，這應該是最合適的答案了：“他是個很有生命力的人，挺會鼓勵人的。”
    詩悅的話裏毫不掩飾對莊隅的欣賞。
    秦昭聽見這句話，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他沒見過詩悅這麽誇人。
    換個說法，詩悅也從來沒有這麽誇過他。
    她對他最高的一句評價，似乎是那句“渣得坦蕩”。
    那時的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但此時一經對比，難免破防。
    危機感破土而出，恣意瘋長。
    秦昭沉默了有兩三分鍾，才繼續往下說：“莊隅確實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嗯，不是好男人。
    詩悅被他的這個形容逗得忍俊不禁：“他不是孩子了，思想挺成熟的。”
    秦昭微微垂眸，她又誇上了。
    他不太痛快，沉吟片刻後，便低頭去親她。
    很多話沒有辦法說出口，隻能在親密的動作裏消解。
    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缺氧。
    詩悅氣息不穩，秦昭盯著她，短暫地闔上雙眼，又做了幾次深呼吸。
    他一向不喜歡被人牽著情緒走，特別是女人。
    他在感情裏就應該是瀟灑的、來去自如的，什麽患得患失、爭風吃醋，不是該出現在他人生字典裏的玩意兒。
    可它偏偏就這麽殺進來了。
    秦昭也知道詩悅有多煩這種行為，所以他要忍著，不能在她麵前表現出來。
    不能問，不能深究，那股憋屈被無限放大。
    最後，秦昭長歎了一口氣。
    他這一聲，弄得詩悅有些驚訝。
    剛進臥室的時候，詩悅就覺得秦昭今天不太對勁兒，現在更加肯定了。
    於是，她又問了一次：“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秦昭抱緊她，“我就是舍不得你。”
    “想到後麵幾天都見不到你，難受。”他這樣說。
    可能是因為總聽秦昭說這些話，詩悅已經免疫了，內心也沒什麽波動。
    她平靜地點點頭，說：“見不到也不會死。”
    秦昭：“……”
    他默了幾秒，又問：“那你會不會想我？”
    “不會吧。”詩悅說，“幾天而已。”
    秦昭忽然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頭發，“那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禮物，等我。”
    詩悅點點頭。
    然後她看了一眼手機，“九點多了，你先回去吧， 我和綺唐也要休息了。”
    秦昭還不想走。
    但這是沈綺唐家裏，他也不能死纏爛打留在這裏過夜。
    沉思片刻，秦昭問詩悅：“要不先搬到我那邊住吧。”
    “不搬。”詩悅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一是因為她在這裏跟沈綺唐住得挺好的，二是因為上次在南城跟他“同居”的經曆實在不愉快。
    她不想再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
    “你走吧，我送你下樓。”詩悅不想給他繼續糾纏這個話題的機會。
    秦昭感受到了。
    他點點頭，鬆開她，兩人一起下了樓。
    詩悅把他送到門口，說了一句“路上小心”。
    然後秦昭就走了。
    沈綺唐坐在沙發上喝著水，目送秦昭離開之後，好奇地問詩悅：“你倆吵架了？他怎麽跟失戀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