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行禁令,銅牌烙魂引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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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無形的威壓並非來自天際,而是源於大地深處,像是無數冤魂的集體歎息,凝聚成實質,要將這片荒野徹底拖入永恒的死寂。
顧玄背靠著半截斷牆,胸膛劇烈起伏,試圖平複因過度消耗而紊亂的氣息。
昨夜連番激戰,他體內的陰氣幾乎被榨幹,此刻正值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也是陰氣最盛、陽氣未生之時,他必須抓緊每一息時間恢複。
然而,就在他閉目凝神之際,胸口衣襟內,那枚刻著“戌”字的銅牌,竟毫無征兆地滾燙起來。
那不是火焰的灼燒,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炙熱,仿佛有一顆心髒在他的胸膛之外,與他自身的心跳以一種詭異的頻率開始共振。
“嗡……”
低沉的鳴響直接在他腦海中炸開,顧玄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正粗暴地撕扯著他的意識,要將他拖入某個未知的深淵。
他猛地伸手按住胸口,試圖壓製那塊銅牌的異動,但一切都是徒勞。
他的視線瞬間模糊,周遭的枯林與黑水池如同褪色的水墨畫,迅速被一片席卷而來的風雪所吞噬。
風雪如刀,刮在人臉上生疼。
一座孤零零的烽火台下,篝火被風吹得明滅不定,幾乎快要熄滅。
一個身披破舊甲胄、胡須結滿冰霜的老兵,正將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男童緊緊摟在懷裏,用自己殘破的身體抵禦著刺骨的寒風。
“玄娃子,冷不冷?”老兵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石在摩擦。
年幼的顧玄搖了搖頭,小手卻抓得更緊了。
老兵渾濁的
“玄娃子,你記著……”老哨長的聲音陡然壓低,充滿了血與淚的沉重,“咱們戌字營,三百七十二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全都死在了南門外。那天……天殺的,那天,天上開了個大口子!”
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一道黑漆漆的裂縫,就在南門頂上。裏頭……裏頭伸出來好多黑影子,跟長長的觸手一樣,一卷,就把人吸進去了……活生生的人啊,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沒了……沒了……”
“將軍他……他最後一個衝上去,想把那口子堵上,可他也被吸進去了……”
老哨長說到這裏,淚水混著冰碴從眼角滾落,聲音哽咽到幾乎無法言語:“全都沒了……就剩下我,被將軍一腳踹下了烽火台,才撿回一條命……”
他死死攥住手中的銅牌,那股力量幾乎要將銅牌捏碎。
他把臉埋在孩子的發間,用盡全身力氣,一字一句地嘶吼道:“玄娃子,記住我的話!千萬,千萬別去南邊!南門往南,百裏之外,就是鬼門關!誰去誰死!”
記憶的洪流在此處戛然而脫,仿佛被一把無形的剪刀硬生生剪斷。
“呼!”
顧玄猛地睜開雙眼,額頭、後背,已然被冷汗徹底浸透。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狂跳不止,仿佛剛剛親身經曆了那場風雪與絕望。
他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那枚已經恢複冰涼的“戌”字銅牌。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徹悟。
這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軍功牌,而是戌字營三百七十二名陣亡將士的身份印記!
它不僅僅是一塊金屬,更是承載了三百七十二道不甘、怨恨、恐懼的集體執念的“信標”!
難怪他會被那些倀鬼亡魂追殺不休,難怪他的每一次前行都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
他以為是自己闖入了這片死亡之地,現在看來,或許從他踏入這片荒野的那一刻起,或者更早,早在他血脈誕生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是這場跨越了歲月長河的巨大怨潮的一部分!
老哨長口中的“玄娃子”,就是他!
這段記憶,是戌字營最後的幸存者,用生命烙印在血脈與信物中的終極警告!
“南邊……是鬼門關……”顧玄喃喃自語,
可現在,整個荒野,哪裏又不是鬼門關?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恐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有力量,才是這片末土唯一的通行證。
他從行囊中取出最後兩枚空白的銅牌,那是他從那些被他鎮壓的倀鬼身上剝離下來的。
他沒有絲毫猶豫,走到仍在冒著絲絲寒氣的黑水池邊,將三枚銅牌一並浸入其中。
“滋啦——”
精純的陰氣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湧入銅牌之中,牌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漆黑如墨,表麵甚至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顧玄眼神一凝,並指如刀,在自己心口猛地一劃!
一滴殷紅中帶著淡淡金芒的心頭血,被他逼了出來。
這滴血沒有立刻滴落,而是在他的指尖懸浮、滾動,散發著一股純粹而霸道的生命力。
“以我之血,啟爾之靈,示我前路!”
他屈指一彈,血珠精準地一分為三,分別落在三枚漆黑的銅牌之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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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血落在牌麵上,非但沒有被陰氣湮滅,反而像滾燙的烙鐵落在了冰塊上,發出“嗤嗤”的聲響。
血珠在牌麵上急速遊走,所過之處,竟自動蝕刻出一道道細密的裂痕。
這些裂痕並非雜亂無章,它們彼此連接、蔓延,最終,當三枚銅牌並排放在一起時,那些裂痕竟組成了一幅殘缺不全的地圖!
地圖的終點,是一個被鮮血般的裂痕重點標注出的區域,旁邊還有兩個扭曲的古字——陷城!
而地圖所指引的方向,赫然是……南方!
就在地圖成型的瞬間,顧玄的腦海中,冰冷的係統提示音悄然響起:
【檢測到高濃度、高凝聚態執念源坐標……】
【坐標與‘鎮魔殿’初始升級序列高度關聯,疑似‘鎮魔殿’初始坐標關聯遺跡。】
【命名:陷城墟。】
顧玄的瞳孔驟然收縮。
陷城墟!
南方百裏之外的廢都!
老哨長臨終前的遺訓言猶在耳,南行,就是踏入鬼門關,是違背血脈中最後的守護。
但係統的提示卻又如此明確,鎮魔殿想要升級,想要獲得更強的力量,就必須前往執念更強的源頭。
如果“陷城墟”真的埋藏著當年戌字營覆滅的上古戰場核心,那裏,必然有超乎想象的恐怖。
但同樣,那裏也必然有未被當年“天裂”黑影吞噬掉的邪魔遺種,甚至……可能是當年那場浩劫真相的見證者!
去,還是不去?
這個念頭隻在顧玄的腦中盤旋了三秒。
他眼中最後的一絲猶豫便被決絕所取代。
在這片吃人的荒野上,止步不前,就是等死。
老哨長的警告是出於愛護,但他不懂,如今的世道,早已沒有安全之地。
想要活下去,甚至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世的謎團,以及戌字營覆滅的真相,唯有向死而生,不斷變強!
他決定了,南行!
但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孤身犯險。
顧玄站起身,目光掃過黑水池中那些浸泡著的陰傀。
他走到池邊,伸手在渾濁的池水中攪動,最終,從中挑選出了五具形態最為完整、陰氣最為穩定的陰傀。
他將那兩枚剛剛刻上地圖的銅牌取出,以自身精神力為引,強行將其打入兩具最強陰傀的體內,作為陣眼核心。
而那枚承載了老哨長記憶的“戌”字銅牌,則被他重新貼身收好。
隨後,他調動體內剛剛恢複的一絲陰氣,效仿鎮魔殿內魂鏈的結構,強行將五具陰傀的殘魂鏈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可以由他遠程操控的魂鏈網絡。
“從今往後,你們便是我的眼,我的手。”
顧玄的意念沉入識海深處,將這支“陰兵小隊”的主控權牢牢掌握。
隻要他不死,精神不滅,這五具陰傀即便被打得粉碎,也能通過魂鏈,借助他自身的力量和周圍的陰氣,無限地複活重組。
這,便是他為自己打造的第一支“魔神”軍團的雛形!
一切準備就緒。
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微弱的魚肚白。
晨霧開始在枯林間彌漫,讓這片窪地更顯鬼魅。
顧玄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這片他停留了不過一夜的凶險之地。
昨夜布下的簡陋殘陣,早已被陰風吹得無影無蹤,一切都仿佛沒有發生過。
然而,他的目光卻定格在了自己昨夜休息的斷牆邊。
一塊巴掌大的焦黑陶片,不知何時被人插在了濕潤的泥土裏,正對著他離去的方向。
陶片上,用利器劃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刻痕,字跡稚嫩,卻透著一股徹骨的怨毒:
“你也會變成我們。”
顧玄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緩步走過去,抬起腳,在那行字上重重一踏。
“哢嚓。”
陶片應聲碎裂,化為齏粉。
他收回腳,頭也不回地走向南方,隻留下一句冰冷而堅定的低語,消散在濃霧之中。
“我不變成你們……”
“我鎮壓你們。”
話音落下的那一刹那,無人察覺,顧玄腳下堅實的凍土,竟極其輕微地,震顫了一下。
仿佛有什麽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老之物,因這句話,緩緩睜開了塵封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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