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驛站無燈,我入局時鬼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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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無形的眼眸睜開的刹那,南行古道上的晨霧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攪動,變得愈發粘稠。
顧玄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徑直刺向那片迷蒙的南方。
碎石與骨粉混合的道路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輕響,仿佛在低語著過往的血與火。
胸前的銅牌符文依舊散發著微弱的熱量,像一顆固執的心髒,堅定地為他指引著陷城墟的方向。
日頭升至中天,毒辣的陽光穿透稀薄的雲層,將大地烤得一片滾燙。
就在顧玄視線的盡頭,一座殘破的驛站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之上。
土牆大半已經傾頹,露出裏麵焦黑的木梁;門匾斷成兩截,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能證明其身份的,便是一杆歪斜的旗杆,上麵掛著半幅被風雨侵蝕得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布幡,隨著熱風無力地擺動。
這裏的一切,都散發著死亡和腐朽的氣息。
然而,就在顧玄的目光與那半幅布幡接觸的刹那,整個世界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刷新!
傾頹的土牆變得嶄新厚實,斷裂的門匾恢複原狀,上麵“南風驛”三個字蒼勁有力。
屋簷下掛起了兩盞大紅燈籠,火光躍動,為這荒涼的古道增添了一抹暖意。
緊閉的窗戶紙後,透出溫暖的橘黃色燈光,甚至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孩童追逐的嬉笑聲,以及鍋碗瓢盆碰撞的清脆聲響。
一派人間煙火,溫馨祥和。
顧玄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
他清晰地感知到,這不是法術重建,也不是時光回溯,這是一種覆蓋在真實之上的幻象!
而幻象……必有其源頭,也必有所圖。
他非但沒有畏懼,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悄然後退三步,手掌一翻,一枚由陰傀核心煉化而成的黑氣陶珠已然握於掌心。
這陶珠能讓他短暫地窺見怨氣與陰氣的真實形態。
當他將心神沉入陶珠,再度望向那座“溫馨”的驛站時,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崩壞!
哪裏有什麽紅燈籠,分明是兩團不斷跳動的幽黑鬼火!
溫暖的燈光化作了從窗戶縫隙中滲出的、令人作嘔的濃稠黑氣!
而那孩童的嬉笑聲,則變成了無數冤魂淒厲的嗚咽與哀嚎,仿佛要將人的靈魂都一同拖入深淵!
最讓他心頭一凜的,是那扇虛掩的“溫暖”大門之後,一個身形僵直、穿著驛卒服飾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地站著。
它手中握著一支毛筆,口唇機械地開合,發出沙啞而重複的音節:“登……記……姓……名……”
是戌字營亡魂常見的執念變種!
隻不過,此地的怨氣似乎與某種東西結合,竟能編織出如此逼真的幻境來誘殺活人。
“有意思。”顧玄冷笑一聲。
這種借怨潮之力強化的幻境,對付普通旅人或許是必死之局,但在他眼中,這濃鬱的怨氣簡直就像黑夜裏的燈塔,清晰地暴露了敵人的位置和本質。
他沒有絲毫猶豫,撕下自己衣袍一角,上麵還殘留著之前戰鬥時染上的血跡。
他將血跡隨意地在臉上抹了幾下,原本挺拔的身姿瞬間佝僂下來,眼神也變得渙散,一副長途跋涉、虛弱不堪的模樣。
“迷路的孩子……求一口飯吃……”他用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隨即腳步踉蹌,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一般,一頭紮進了那片由幻象構築的溫柔陷阱。
一步踏入,天旋地轉。
眼前的景象再次切換,驛站大堂內,一堆篝火燒得正旺,火上吊著一口大鐵鍋,裏麵的肉湯翻滾著,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一名麵容慈祥、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坐在櫃台後的案幾旁,見他進來,和藹地笑道:“孩子,外麵風大,快過來暖暖身子。來,報上名來,老朽給你登記一下,便可在此歇息。”
顧玄仿佛被那熱湯的香氣勾走了魂,他低下頭,像個受驚的鵪鶉,快步走到篝火旁跪坐下來,雙手顫抖地舉起麵前的空碗,聲音細若蚊蚋:“姓……姓林,叫阿七。”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簾下,一雙眸子卻銳利如鷹,眼角的餘光死死鎖定了大堂正上方的橫梁——那裏,有三團約莫拇指大小、仿佛活物般的漆黑影子正緊緊貼附在橫木之上。
無數比發絲還要纖細的觸須狀黑線從它們的體內垂落下來,精準地連接著散落在堂內角落幾具早已化為幹屍的屍骸天靈蓋上。
蜉蝣!
以魂為食,擅長編織幻境的陰邪之物!
這三隻,便是整個幻象的核心!
顧玄心下了然,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怯懦的模樣。
他端起老者遞來的“肉湯”,送到嘴邊,借著喝湯的動作掩護,舌尖之上,一縷從黑水池中提取的精純陰氣悄然彌漫開來。
鎮魔殿,“隱吸模式”,激活!
此法是鎮魔殿的輔助能力之一,極耗心神,且無法直接將吸收來的力量煉化,但它最大的優點便是悄無聲息,能夠像水蛭一般,緩慢而隱蔽地抽取目標的微弱神識波動,而不引起對方的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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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玄的目標,正是那三隻蜉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他喝下半碗“湯”的瞬間,識海中的鎮魔殿微微一震,一行血色符文悄然浮現:“檢測到異常精神頻率,來源:梁上左側黑影,波動微弱,是否嚐試進行局部攝取?”
來了!
顧玄端碗的指尖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顫,在心中緩緩“點頭”確認。
嗡——!
識海中的鎮魔殿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一道無形無質的恐怖吸力瞬間自顧玄頭頂升起,隔空精準地鎖定了橫梁最左側的那隻蜉蝣!
那隻蜉蝣猛然一陣劇烈的抽搐,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連接著下方幹屍的無數觸須瞬間斷裂了大半,它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半截黑影般的軀體竟被這股霸道絕倫的吸力硬生生從梁上撕扯下來,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顧玄體內!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在整個幻境中炸開!
隨著第一隻蜉蝣遭受重創,整個幻境劇烈地晃動起來。
眼前麵容慈祥的老者,那張和藹的臉龐瞬間崩塌、融化,露出了其本體——那具驛站長幹屍空洞的眼眶和腐爛的皮肉!
它口中發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飽含暴怒與殺意的嘶吼:“登記姓名!登記姓名!”
剩下兩隻蜉蝣立刻察覺到了入侵者的存在,它們無比警覺,立刻切換了幻象!
溫馨的大堂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電閃雷鳴的暴雨之夜。
冰冷的雨水兜頭澆下,狂風怒號,無數鬼影在暴雨中穿梭,試圖用這種混亂的場景來混淆顧玄的感知,讓他無法鎖定它們的真身。
但顧玄早有準備!
“哼!”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感如同一根鋼針,瞬間刺破所有虛妄,將他的意識牢牢錨定在真實之中!
與此同時,他心念一動,那枚剛被他初步煉化的陰傀核心從識海中悍然衝出,化作一團凝實的黑煙,如同一隻捕食的獵鷹,徑直撲向了右側那隻蜉蝣的所在位置!
那隻蜉蝣本能地發動了反擊,一股更強烈的幻覺洪流直衝顧玄的腦海——刹那間,顧玄“看見”自己渾身浴血,倒在陷城墟的廢墟之中,而已經犧牲多年的老哨長正焦急地向他伸出手,大喊著:“別往南走啊玄娃子!回來!快回來!”
這幻象,直擊他內心最柔軟、最痛苦的記憶!
然而,身處“血泊”中的顧玄,嘴角卻緩緩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你不是他。”
話音未落,那團由陰傀所化的黑煙已經死死纏住了右側的蜉蝣!
鎮魔殿的吞噬之力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全力發動!
識海中,血色符文狂閃:“檢測到可煉化目標:噬魂蜉蝣x1幼體),是否啟動煉化?”
“是!”顧玄在心中發出咆哮。
一股遠超之前的劇痛瞬間貫穿了他的整個腦海,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瘋狂攪動他的靈魂!
但他雙目圓睜,牙關緊咬,硬是憑借著強悍的意誌力死撐不倒,趕在整個幻象徹底崩解之前,強行完成了煉化!
最後一隻蜉蝣見同伴接連被滅,終於感到了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不再構建幻象,而是猛地從橫梁上脫離,閃電般鑽入了那具還在嘶吼的驛站長屍身之中,操縱著幹屍伸出利爪,瘋了一般朝著顧玄撲來!
然而,顧玄卻看也不看撲來的屍體,反手一揚,將剛剛煉化那隻蜉蝣所得的一縷殘魂封入一枚空白的銅牌之中,猛地拋向了角落裏的那堆無主幹屍堆裏!
刹那間,異變陡生!
那堆原本死寂的幹屍,眼眶中齊刷刷地亮起了幽幽的綠光!
它們仿佛被那縷同類的氣息所吸引、所“喚醒”,竟齊聲發出了與驛站長屍體一模一樣的嘶吼:“登記姓名!登記姓名!”
這吼聲此起彼伏,仿佛一場詭異的同類召喚儀式。
那隻蜉蝣控製下的驛站長屍體頓時一個急刹,停在了原地,空洞的眼眶在顧玄和那堆幹屍之間來回轉動,陷入了短暫的混亂與迷茫。
就是現在!
顧玄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雙手迅速結印,隔空鎖定那具僵立的屍體,口中低喝一聲:“收!”
鎮魔殿的攝取之力再次發動,這一次,目標更大,吸力更強!
那具驛站長的屍體連同其體內的最後一隻蜉蝣,在一聲不甘的咆哮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拖拽、壓縮,最終化作一道黑光,被顧玄徹底攝入了鎮魔殿中!
隨著最後一隻蜉蝣被鎮壓,周圍所有的幻象、聲音、怨氣,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驛站,還是那座殘破的驛站。
顧玄依舊站在堂前,隻是臉色比之前蒼白了幾分。
他的識海中,黑水池上方泛起一圈圈漣漪,一行全新的血色符文緩緩浮現:“吞噬並煉化噬魂蜉蝣幼體)x2,解鎖被動能力:【幻覺免疫·初級】,可自主識別低階精神幹擾,並在遭受精神攻擊時維持基礎意識清醒。”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環視著滿地枯骨和那具剛剛被他當做誘餌的幹屍,聲音不大,卻在這死寂的驛站中顯得格外清晰。
“你們設局請客……我卻把主人全請進了殿。”
而在數裏之外的一座荒丘之上,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身影,默默地收起了一麵青銅羅盤。
羅盤上,代表著驛站方向的三點紅光已經徹底熄滅。
他壓了壓鬥笠,低聲喃喃自語,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這少年……吃的不是飯,是鬼。”
夜幕緩緩降臨,如同一塊巨大的黑布,將荒野與古道盡數籠罩。
顧玄並未離開這座剛剛經曆了一場凶險搏殺的驛站,他隻是平靜地走進大堂,盤膝坐在了那堆早已熄滅的篝火灰燼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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