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泉洗骨,誰在替我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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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下的土地依舊溫熱,仿佛上古巫神的心跳餘溫未散。
顧玄深吸一口氣,蝕麵藤記憶中那片腥甜的方位感,此刻在他腦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踏入了那片被稱作“千屍林”的詭譎之地。
林中光線昏暗,一株株扭曲的枯樹形如屍骸,枝幹上懸掛著風幹的藤蔓,乍看之下,宛如無數上吊的枯屍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像是亡者的低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了腐朽與血腥的惡臭,尋常人在此地待上一刻,心神便會被侵蝕,陷入癲狂。
但顧玄心如磐石,鎮魔殿的微光在他識海中緩緩流轉,將一切負麵影響隔絕在外。
他步伐沉穩,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地麵下潛藏的屍骨與陷阱。
不知穿行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
一處巨大的塌陷盆地呈現在他麵前,仿佛大地被巨神之拳硬生生砸出一個凹坑。
盆地中央,一潭直徑約百丈的赤色水潭正劇烈翻滾,咕咚作響,如同被地火煮沸的濃稠血漿。
蒸騰而上的血色霧氣中,隱約能聽到無數淒厲的哀嚎與不甘的咆哮,仿佛有萬千怨魂被囚禁於此,永世不得超生。
這便是《百禁圖》中記載的凶地——血泉。
傳聞此泉乃上古巫神戰敗後,一顆不屈的心髒墜落大地所化。
其心頭血蘊含著創生與毀滅的至高力量,能洗去凡胎濁骨,強行重塑靈根,是無數修行者夢寐以求的逆天機緣。
然而,機緣背後是等價的交換。
《百禁圖》上用血色朱批寫得明明白白:欲得此泉造化,需以“等量命格”獻祭。
若獻祭的命格不足,或是命格與自身不符,泉水便會化作世間最惡毒的詛咒,獻祭者將被泉中怨魂撕碎,血肉化為泉水的一部分,永世哀嚎。
顧玄眼神平靜,從懷中取出一枚從銜燭會俘虜身上搜得的“命燈符”。
這種符籙能短暫映照出一個人的命格軌跡。
他指尖靈力微吐,將符紙朝血泉拋去。
命燈符觸及泉水的瞬間,沒有沉沒,而是“嗤”地一聲,燃起蒼白色的火焰,瞬間化為飛灰。
與此同時,翻滾的泉麵上空,血霧凝聚,竟化作一幕流動的光影。
畫麵中,一個衣衫襤褸的幼童正在戰火紛飛的廢墟中拚命奔逃,身後是衝天的火光和猙獰的兵甲。
那張稚嫩而沾滿灰塵的臉,正是顧玄的童年模樣。
畫麵清晰無比,卻僅僅持續了三息,便轟然消散,重新化為彌漫的血霧。
“三息……”顧玄眉頭緊鎖,低聲自語,“尋常人的命格映照,至少能持續十息以上。我的……隻有三息?”他迅速計算著,“按照《百禁圖》的換算,這代表我的命格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僅僅隻有六成?”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這意味著,還有四成的命格,本不屬於我!”
這個發現讓他渾身冰冷。
自己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殘缺的?
還是說……被什麽東西給取代了?
就在他心神劇震,準備先行退離,從長計議之時,一股極致的寒意陡然從頸後炸開,宛如毒蛇的獠牙抵住了他的皮膚!
咻!咻!咻!
三道微不可聞的破空聲響起,三支通體烏黑、淬著幽光的短鏢成品字形釘入他身後的地麵,精準地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每一支短鏢的落點都刁鑽至極,蘊含著精妙的計算,顯然出手之人是個中高手。
林間的陰影中,一道身影緩緩走出。
來人身著一襲陳舊的灰袍,臉上覆著一張慘白的、沒有任何五官的麵具,唯有胸口處,用猩紅的絲線繡著一盞詭異的倒懸燭火。
“銜燭會辦事,閑人退避。”一個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骨頭的聲音從麵具後傳出,帶著一種非人的冷漠,“我們隻追‘斷契之人’,你不該碰這血泉。”
顧玄緩緩轉身,目光冷冽如刀,直視那慘白的麵具:“你們追的,究竟是斷掉的命契,還是一個用來頂罪的替死鬼?”
他的話音未落,那灰袍客似乎被戳中了某個禁忌,沙啞的聲音中第一次帶上了怒意:“找死!”
灰袍客猛然一掌拍在地麵!
“轟”的一聲,他身旁的土地炸開,兩具渾身纏滿泛黃符紙的人形傀儡破土而出,嘶吼著衝向顧玄。
這兩具傀儡正是所謂的“代刑屍”,皆是過去試圖接受血泉洗禮卻因命格不足而失敗的修行者殘軀,被銜燭會用秘法煉製而成,力大無窮,不知疼痛。
戰鬥瞬間爆發!
兩具代刑屍一左一右,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撲來。
顧玄身形一晃,險之又險地避開。
代刑屍的鐵拳砸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竟將堅硬的岩石地麵砸出兩個深坑!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顧玄在閃避中,一縷拳風擦過他的左肩,他分明沒有被直接擊中,但左肩的衣衫卻猛然炸裂,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憑空出現,劇痛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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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傷害轉移?”顧玄心中一凜。
他立刻明白,這些代刑屍每次受傷,都會通過某種詭異的契約,將痛感乃至真實的傷害轉移到遠方某個無辜者的身上。
剛才那一擊,已經有一個不知在何處的凡人,替他承受了致命的傷害!
此戰,絕不能久拖!
顧玄眼神一凝,識海中的鎮魔殿微微震動,一股玄妙的預知感湧上心頭。
他提前半步側身,完美規避了一具代刑屍從死角發起的致命爪擊。
就在兩具代刑屍攻擊落空的瞬間,他抓住那千分之一刹那的空隙,閃電般欺近其中一具,手指一彈,將一枚早已煉化過的蜉蝣殘核精準地塞入了那具屍體大張的口中!
“爆!”
一聲低喝,蜉蝣殘核在他靈力催動下轟然引爆!
一團漆黑的腐蝕性霧氣在代刑屍體內炸開,瞬間侵蝕了它體內作為樞紐的符咒。
那條維係著替死鏈接的無形絲線,在此刻被短暫地中斷了!
趁著另一具代刑屍因同伴異狀而動作遲滯的瞬間,顧玄的目標卻不是它,而是遠處的灰袍客!
“鎮魔殿,攝!”
他猛然催動識海中的青銅古殿,一股無形的、霸道絕倫的吸力瞬間鎖定在了灰袍客腰間佩戴的一枚古樸羅盤上。
那正是銜燭會用來追蹤目標的“命引羅盤”!
灰袍客大驚失色,他沒想到顧玄的目標竟是這個!
他想伸手護住羅盤,但鎮魔殿的攝取之力何等霸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隻聽“嗡”的一聲,那命引羅盤劇烈震動,竟被強行從中剝離出一道虛幻的殘影,化作一道流光,沒入顧玄的眉心!
【可煉化:命引羅盤殘)】
【是否啟動煉化?】
血色符文在顧玄識海中閃現。
“是!”
識海劇震,仿佛被灌入了整片星河。
無數破碎的、混亂的信息碎片洪流般湧入他的腦海。
在這些碎片中,他赫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夜曦!
她正站在一座巨大而古老的祭壇之上,神情冰冷而麻木,手中高高舉著三塊雕刻著繁複紋路的命契玉牌!
“你敢!”灰袍客驚怒交加,察覺到羅盤核心信息被奪,他竟毫不猶豫地準備自毀羅盤殘片,斷絕一切線索。
但顧玄比他更快!
“還想跑?”他眼神冰冷,五指虛抓,鎮魔殿的力量再次發動,竟從灰袍客即將潰散的魂體中,強行抽出了一縷纖細的魂絲,直接注入鎮魔殿中進行逼問。
“呃……啊……命契……分主副……主契定生死……副契……可轉嫁……”灰袍客的魂絲在鎮魔殿的威壓下發出斷斷續續的哀嚎,“你的命格……早就被人動過手腳……你不是你……你是……替身……”
話未說完,那縷魂絲再也承受不住,砰然一聲,徹底魂飛魄散。
顧玄僵立在原地,腦海中反複回響著那句“你是替身”。
他冰冷的眼神緩緩轉向那潭翻滾的血泉,終於明白了。
“所以,當年那場屠殺,我根本不是什麽幸存者……”他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一絲自嘲與徹骨的寒意,“我隻是一個……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容器?”
六成契合度。原來另外那四成,本就屬於另一個早已死去的孩子。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潛回血泉之畔。
這一次,顧玄的眼神中再無試探,隻剩下決絕。
他沒有使用任何符籙,而是拔出匕首,幹脆利落地割破自己的手掌,任由殷紅的精血滴落在他一直貼身收藏的那枚神秘骨牌之上。
刹那間,骨牌上的古老紋路仿佛活了過來,青光衝天而起!
詭異的是,這青光並未消散,反而與下方的血泉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整座血泉潭水停止了沸騰,轉而開始劇烈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轟隆隆——
在漩渦的中心,水麵緩緩升起一具漂浮的水晶棺槨。
棺槨晶瑩剔透,內部充滿了某種淡紅色的液體,一名少年靜靜地躺在其中。
那少年的容貌,竟與顧玄有著七八分的相似!
唯一的區別是,少年的胸口,赫然插著半截斷裂的命契玉牌。
看到那張臉的瞬間,顧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那是他自己的臉,卻是一段他從未見過的過去!
就在他心神震動的瞬間,水晶棺槨“哢嚓”一聲,自行開啟!
一股濃鬱的怨氣混合著殘魂之力,從棺中猛然撲出,在空中凝聚成少年扭曲的麵容,朝著顧玄發出淒厲的嘶吼:“還我命來!”
然而,不等這殘魂靠近,顧玄識海中的鎮魔殿自動激發了護主機製。
一道青銅神光射出,如同天羅地網,瞬間將那撲來的殘魂籠罩,強行吸入了顧玄的識海!
【可煉化:命契殘魂副體)】
血色符文再次閃現。
“是!”顧玄沒有絲毫猶豫。
這一次的煉化,與之前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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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席卷了他的靈魂,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識海的每一寸角落。
那是另一個靈魂不甘的怨恨,是他本該擁有的人生的記憶碎片,是他被剝奪的一切!
顧玄死死咬住牙關,任憑那劇痛將他淹沒,意識卻始終保持著一絲清明,強行運轉鎮魔殿,進行剝奪與融合。
不知過了多久,當顧玄從昏迷中悠悠醒來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驚奇地發現,皮膚之下,竟有無數赤金色的神秘紋路在緩緩流轉,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的體質,在融合了那四成命格之後,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蛻變。
更驚人的是,他心念一動,抬手虛按向旁邊的一塊巨石。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因果之力在指尖匯聚。
隻要他願意,下一刻降臨在自己身上的任何傷害,都能被短暫地轉移到那塊巨石之上!
他竟也掌握了“替死效應”!
正當他感受著新生的力量,準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時,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瞥見了泉畔的一塊石壁。
石壁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剛剛刻下的小字,字跡仿佛是用鮮血寫成,濕潤的痕跡尚未風幹。
“你奪了他的命,也接下了他的債。”
顧玄心中一凜,猛然回頭望向密林深處。
隻見在百丈之外,一棵歪脖子樹的陰影下,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站起。
那是一個手持老式秤杆的瘦小老頭,他將一把剛剛沾染了新鮮泥土的骨刀默默收起,渾濁的眼睛遙遙望了顧玄一眼,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
“第七個了……嘿,這次的命格,倒是有趣,竟能反過來吞了主家。有點不一樣了……”
老秤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顧玄站在原地,麵沉如水。
他沒有去追,因為他知道追不上。
他隻是緩緩攤開手中的《百禁圖》,目光越過血泉這一頁,投向了地圖上標注的東南方向。
那裏,是一片更加廣袤、更加凶險的未知區域。
前路是債,是深淵,還是揭開一切真相的唯一途徑?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
他的目光變得比夜色更冷,也比黎明更堅定。
收起圖卷,他辨明方向,朝著那片被血色霧氣籠罩的東南方,一步步走去,身影決絕而孤寂。
那裏,等待他的將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殺機與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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