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血燒經脈,夢裏誰在搖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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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擺渡人。
    那灼熱的疼痛,就像被活活烤著一樣,立刻席卷了我。
    巫血珠在翻騰,它的火焰融化著我的精髓。
    我必須集中精力,與之抗爭。
    突然,我體內有什麽東西動了起來。
    我的意識海,那片寂靜的海洋,正在劇烈地反應著。
    接著,一個冰冷的機械聲音在我腦海中回響:“檢測到……玄冥血脈……匹配度12。” 12?
    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然後,那聲音又響起來了。
    船槳緩慢而有節奏地劃水的聲音,與我自己那不規則的心跳聲相匹配。
    我幾乎無法呼吸,但看到啞巴女孩阿螢,她眉頭緊鎖,滿是擔憂地遞來一杯水,這讓我有了一種踏實的感覺。
    還有那股奇怪的拉力,把我吸進了黑暗之中。
    接著,那個夢出現了。
    擺渡人,背有些駝但脊梁挺直,是疲憊力量的化身,他站在忘川河邊,出現在我麵前。
    他不是一個影子,而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他的聲音,幹澀而沙啞,劃破了黑暗:“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但也放走了該死之人。”
    景象破碎了。
    三天後,我在斷脊城的廢墟中尋找答案。
    老藥癲,他雙手烏黑,牙齒發黃,身上散發著熟悉的藥味,那股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他嗅了嗅空氣,自言自語了幾句,最後解釋了關於那血液的事情,說是“枯井中的一點火星”。
    但隨後,他說了些隱晦的話:“它不會失控……除非你就是那口井。”
    他朝我這邊潑了一點黑色的黏液,它立刻形成了一個像蛇一樣的符文。
    和那艘骨船的符文一樣。
    他知道。
    他知道我是什麽。
    那天晚上,出於想要弄明白的渴望,我試圖煉化第二顆血珠。
    那疼痛是前所未有的。
    畫麵湧入我的腦海——九具巫人的屍體,齊聲吟唱,那是死亡的合唱:“第九個靈魂未歸……門無法打開!”
    鎮魔殿,不僅僅是震動,它蘇醒了。
    不是殿靈,而是更古老、更強大的東西。
    一種古老的意誌。
    “船已認主,但舵尚未掌控。”接著,那灼熱的疼痛又回來了,在我的胸口刻下了半個符文印記。
    那是蛇的眼睛。
    瘸腿阿九帶來的消息更增添了幾分緊迫感。
    赤牙幫消失了。
    有斧痕,還有幹涸的黏液。
    我使用了[怨水追蹤術],這是我唯一似乎能用得上的技能。
    血線像一條活蛇一樣蜿蜒而出,把我引向河中心,接著,猛地一陣顫抖,它斷了。
    “他們被帶走了。”我心裏想。
    然後那個夢又回來了,我發現自己在那艘骨船上,但這次,擺渡人轉過身來。
    他看著我,他的臉就像……我的臉。
    五官很熟悉,但他的眼睛空洞無神。
    他遞給我一根斷了的竹竿。
    “你來了。現在,輪到我沉下去了。”
    我醒了過來,夢終於結束了,手裏緊緊握著一片骨頭碎片。
    接著,骨船靈的聲音在我腦海中回響:“北方雪山……它在等你完成首航。”
    六天過去了。
    天空變成了一種奇怪的黃灰色。
    第七天,黃昏時分,斷脊城外刮起了一股邪惡的風……
    那道若有若無的槳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又像是直接敲擊在他的神魂之上,節奏詭異地與他因劇痛而狂亂的心跳重合,一收一放,一沉一浮。
    顧玄猛地睜開眼,暴雨雖歇,但天地間的水汽凝成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白霧,視線所及不過三尺。
    “嗚……”
    一聲滿含擔憂的輕哼在耳邊響起。
    啞奴阿螢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他身邊,那張沾滿泥點的小臉上,一雙清澈的眸子寫滿了驚懼。
    她看到顧玄麵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起,甚至有血絲從毛孔中滲出,像是承受著某種非人的折磨。
    她慌忙撕下自己本就破舊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為他擦拭著冷汗與血跡。
    阿螢無法言語,隻能伸出纖細的手指,在濕滑的泥地上費力地劃出兩個歪歪扭扭的符號,一個代表“夢”,一個代表“疼”,最後指向顧玄,眼中滿是詢問。
    顧玄強忍著五髒六腑被撕裂般的痛楚,艱難地點了點頭。
    他閉上雙眼,試圖調動體內微弱的靈力去平息那巫血珠帶來的狂暴力量。
    然而,就在他意識集中的刹那,神魂仿佛被一股無形巨力猛地拽入深淵。
    四周景象驟變。
    他不再身處蘆葦蕩,而是又一次看到了那片無邊無際、靜默流淌的冥河。
    河水漆黑如墨,不起半點波瀾,卻散發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死寂。
    一名青衣艄公立於一艘白骨小舟的舟頭,背影佝僂,脊梁卻如一杆刺破蒼穹的長槍,挺得筆直。
    他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竹篙輕輕一點水麵,整條冥河竟隨之微微一顫。
    “你取了不該取的東西……”艄公沒有回頭,聲音沙啞而古老,仿佛從萬古歲月中傳來,“但也放走了該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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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整個夢境畫麵如同被巨錘砸中的鏡子,轟然碎裂成億萬光點。
    顧玄的意識被狠狠拋回現實,他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不該取的東西?
    是指白骨舟,還是那兩枚巫血珠?
    該死之人?
    又是誰?
    他明明隻從鎮魔殿中帶出了阿螢……
    三日後,斷脊城廢墟深處。
    昔日燈火通明的熄燈堂,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
    老藥癲像隻大馬猴般蹲在一截倒塌的牆頭上,身前架著一個烏黑的陶罐,底下燃著幽綠的火焰,正咕嘟咕嘟地熬煮著一鍋不知名的黑色漿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
    他時不時湊近陶罐,用鼻子使勁抽動一下,臉上露出既陶醉又嫌惡的古怪表情。
    看到顧玄走近,他眼皮都未抬一下,自顧自地說道:“嗯……‘玄冥之血’的味道,在你體內點燃了一口沉眠古井裏的引子。就像在堆滿枯柴的井裏扔了顆火星,燒吧,燒得越狠,離那井底的真相就越近。”
    顧玄這三日來,體內那股灼燒感時強時弱,識海中的萬法池第二道紋路也因此變得愈發明亮,仿佛在貪婪地汲取著這股力量。
    他麵色冷峻地問道:“會失控嗎?”
    “失控?”老藥癲終於抬起頭,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焦黃的牙齒,笑容裏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戲謔,“不會……除非,你本就是那口井。”
    說著,他用一把破木勺舀起一勺滾燙的腥臭藥汁,猛地朝空中一潑!
    那黑色的藥汁在半空中並未散開,反而詭異地凝成了一道模糊的符文——那符文的形狀,赫然是一條頭生獨角的怪蛇,與顧玄在白骨舟船首上看到的雕刻一模一樣!
    符文一閃即逝,消散在空氣中。
    顧玄瞳孔驟縮,這個老瘋子,果然知道些什麽。
    當夜,顧玄回到鎮魔殿的核心區域。
    這裏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鎮壓之力,能讓他稍微心安。
    他盤膝而坐,決定不再被動承受,而是主動出擊。
    他取出了剩下的那枚巫血珠,沒有吞服,而是嚐試用自己初生的魂絲去主動煉化它。
    魂絲如最纖細的觸手,小心翼翼地纏繞上血珠。
    就在接觸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從識海深處轟然炸開!
    眼前幻象叢生,他仿佛置身於白骨舟的船艙之內,周圍不再空曠,而是站著九具散發著滔天凶威的巫族幹屍幻影。
    他們形態各異,氣息古老而蒼涼,齊齊睜開空洞的眼眶,望向顧玄,口中用一種不屬於人間的語言,異口同聲地誦念著:“第九魂未歸……門不得啟!”
    “轟!”
    與此同時,鎮魔殿那巨大的青銅獸首雙目之中,兩道幽暗的光芒猛然暴漲,一道冰冷、浩瀚、遠比殿靈更加古老和恐怖的意誌,仿佛從萬載沉睡中被驚醒了一絲。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顧玄的識海中直接回蕩,不帶任何感情:
    “……舟已認主,但舵未握。”
    話音未落,顧玄隻覺胸口一陣滾燙的烙印之痛。
    他猛地低頭,扯開衣襟,隻見自己的胸膛上,竟憑空浮現出半枚由血色紋路構成的骨符印記!
    那印記的形狀,與白骨舟船首那獨角蛇形雕刻的蛇瞳,竟是完美吻合的另一半!
    就在顧玄心神巨震之時,瘸腿阿九一瘸一拐地衝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凝重和困惑:“玄哥,出事了。赤牙幫那些躲起來的殘部,昨夜一夜之間,全都失蹤了。”
    顧玄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沉聲問:“全死了?”
    “不像。”阿九搖頭,從懷裏掏出一塊沾著些許黏液的木片,“我們在江邊發現了這個,還有一些散落的斧痕。沒有屍體,沒有血跡,隻有這種幹涸的黏液。就像……被什麽東西從水裏拖走了一樣。”
    顧玄接過木片,那黏液早已幹涸,卻仍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河腥味。
    他沉默了良久,眼中寒芒一閃,從夔影魚那破碎的殘魂記憶中,他曾得到過一門詭異的小術法。
    他取出貼身收藏的穿心棘,毫不猶豫地刺破指尖,殷紅的鮮血滴落在地。
    他以血為引,手指在地麵上迅速勾勒出一個繁複而詭異的法陣——【怨水追蹤術】。
    隨著他口中念出晦澀的音節,地上的血線仿佛活了過來,如同一條赤色小蛇,蜿蜒著向殿外遊去。
    顧玄和阿九緊隨其後,眼看著那血線一路指向江邊,然後毫不猶豫地竄入江心方向。
    然而,就在離岸數十丈的江麵上,那道追蹤不休的血線,卻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猛然一震,然後突兀地斷裂、消散,仿佛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硬生生截斷了所有因果。
    顧玄眯起雙眼,望向南方那片終年不散的灰色霧氣,聲音冰冷刺骨:“不是他們死了……是被人帶走了。”
    深夜,疲憊的顧玄再次陷入沉睡。這一次,夢境清晰得可怕。
    他發現自己正穩穩地站在那艘白骨小舟的甲板上。
    四周不再是靜止的冥河,而是翻湧著滔天墨浪,每一朵浪花都仿佛是一張張痛苦哀嚎的亡魂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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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個一直背對著他的青衣艄公,終於緩緩地轉過身來。
    當看清那張臉的瞬間,顧玄如遭雷擊。
    那張臉,竟與他自己有著七分相似!
    隻是更加滄桑,更加疲憊,最重要的是,那雙眼睛,空洞無神,仿佛兩口吞噬一切光明的深淵。
    “你來了。”“他”看著顧玄,遞來了手中那根已經從中斷裂的竹篙,“接下來,輪到我沉下去了。”
    顧玄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斷裂竹篙的瞬間,他猛然驚醒!
    窗外天光微亮,他渾身冷汗,大口喘息。
    他攤開右手,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掌心之中,竟真的多了一片薄如蟬翼、泛著幽光的骨片!
    也就在這一刻,他識海中那艘一直沉默的白骨舟靈,第一次向他發出了清晰無比的低語:
    “北方雪山……祂在等你完成首航。”
    舟已認主,舵已在手,航向已明。
    顧玄緊緊握住那枚冰冷的骨片,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微弱力量,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深邃。
    他知道,自己平靜的日子徹底結束了。
    此後的六天,斷脊城廢墟一片死寂,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顧玄沒有再嚐試任何魯莽的舉動,隻是每日在鎮魔殿中靜坐,默默消化著連日來的驚變,同時安撫著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玄冥血脈。
    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直到第七日,黃昏降臨。
    天際的雲層不知何時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昏黃,如同陳年的屍布。
    一股陰冷的風,毫無征兆地從廢墟之外的荒野中卷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吹向了斷脊城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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