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開口那刻,江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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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珠自顧玄指尖的【穿心棘】傷口沁出,帶著一絲巫族血脈特有的灼熱氣息。
他凝神屏息,以指為筆,在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清秀臉龐眉心處,迅速勾勒出一道繁複而古奧的符文。
這【驅邪引脈術】並非玄門正宗,而是他從夔影魚破碎的殘魂中剝離出的上古水巫秘法,以血為引,以魂為媒,專門克製那些糾纏神魂的水屬怨念。
血符落成的瞬間,一抹暗紅色的光華流轉即逝。
然而,預想中的平靜並未到來。
密室之內,空氣仿佛凝固。
原本昏迷的阿螢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不是一雙屬於活人的眼睛,瞳孔深處,灰白色的漣漪一圈圈蕩開,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石子,帶著無盡的冰冷與死寂。
她喉嚨裏發出一陣咯咯的怪響,隨即,那聲撕裂耳膜的非人尖嘯再度爆發!
“——咿!!”
這一次,嘯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實,都要狂暴!
音波化作無形的重錘,狠狠撞在密室的石壁上,堅硬的岩麵竟應聲浮現出蛛網般的細密裂痕,碎石簌簌而下。
這已非尋常音功,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怨毒詛咒!
顧玄眸光驟然轉冷,反應快到極致。
他身影一晃,並指如電,精準無比地封住了阿螢胸腹間的三處要穴,瞬間截斷了她體內暴走的氣機。
尖嘯戛然而止,阿螢身子一軟,再度昏死過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顧玄識海中的鎮魔殿冰冷地反饋道:“警報。檢測到‘溺魂低語’共鳴頻率。目標靈魂波動與白骨舟靈波動相似度比對……百分之六十七。”
相似度如此之高!
一直蹲在角落裏,像野狗一樣伸著舌頭舔舐陶罐邊緣藥渣的老藥癲,此刻忽然咧開沒剩幾顆牙的嘴,嘿嘿笑了起來,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小子,搞錯了。她不是被甚麽孤魂野鬼附了身……她是……開始‘聽懂’了。”
他渾濁的眼珠轉向昏迷的阿螢,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與憐憫:“你想想,一個人,要是親耳聽過了冥河底下那三千冤魂日夜不停的哭嚎,她還能算是個活人嗎?”
說著,老藥癲從懷裏掏出一件油膩膩的東西,那是一隻被封存在黃色蠟油裏的人類耳蝸標本,看上去詭異無比。
“要麽,剜掉這雙多事的耳朵,讓她做個聾子,安安穩穩地瘋掉。”他伸出黑漆漆的指甲,點了點那隻耳蝸,“要麽……就讓她學會,用更響亮的尖叫,還擊回去。”
用尖叫還擊。
顧玄心中一動,沉默片刻,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晶石。
此物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剔透,內裏仿佛有水波在流轉,正是他煉化那頭夔影魚妖魂後所得的聲囊結晶。
此物最大的功效,便是能將【聲波避障】這道神通的感知範圍與強度放大數倍。
既然無法驅散,那便反其道而行之,用更強的力量去壓製!
他不再猶豫,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冰涼的結晶塞入了阿螢的耳道深處。
那一夜,斷脊城的廢墟格外寂靜。
阿螢陷入了深度昏睡,呼吸卻極不穩定,時而急促如奔馬,時而悠長如龜息,仿佛正與某種存在於天地之間的遙遠節律同步共振。
顧玄盤坐在她身旁,眉心緊鎖。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絲絲比發絲更纖細的灰色能量,正在阿螢的經脈中如小蛇般遊走,所過之處,生機便衰敗一分。
他嚐試催動萬法池中那第二道神秘的符文,試圖將其吸收煉化。
然而,魂力剛剛觸及那灰絲,他的識海驟然間天翻地覆!
九具頂天立地的巫族幹屍幻影再次浮現,它們空洞的眼眶齊齊望向顧玄,古老而宏大的誦念聲響徹整個意識空間:“第九魂未歸……門不得啟!”
與此同時,他左手掌心的骨符印記滾燙如烙鐵,那道許久未曾主動交流的白骨舟靈,其意念竟第一次帶上了清晰可辨的驚異與凝重:“蠢貨!她不是在被侵蝕!她在替你聽見……那些本該由擺渡人獨自承受的呼喚!”
替他聽見?
顧玄心中劇震,正欲深究,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從密室外傳來。
三更天,負責巡查的瘸腿阿九帶著幾名手下匆匆趕回,他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顫:“堂主!不好了!江……江麵上,飄上來了好多屍體!”
顧玄豁然起身,快步走出密室。
蘆葦蕩外的江灘上,腥風撲麵。
數十具屍體被衝刷到岸邊,正是前些日子被顧玄殺散的赤牙幫殘部。
他們個個死狀淒慘,七竅中流淌著黑色的腥臭液體,臉上凝固著極度驚恐的表情。
最詭異的是,每一具屍體的胸口,都被利器刻上了一個扭曲的符文。
顧玄蹲下身,仔細辨認。
那符文的輪廓,赫然是歸墟門的印記,但卻是完全倒寫的!
他伸手探入一具屍體的胸腔,指尖觸及心髒位置,竟摸到了一根冰冷堅硬的細針。
他將其抽出,那是一根寸許長的骨針,材質與白骨舟船舷上的神秘抓痕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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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摩迦羅的人下的手。”顧玄緩緩站起,聲音低沉而冰冷,“是那個‘溺嫗’,她在嫁禍。”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滴尚未完全煉化的巫族精血。
那滴暗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屍體心口的血窪中,並未散開,反而像擁有生命般劇烈蠕動起來,最終拉成一條細長的血線,堅定不移地指向了遙遠的北方——那片終年被冰雪覆蓋的雪域。
就在顧玄勘察屍體之時,地下密室中的阿螢,再一次發生了異變。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她悄無聲息地坐了起來,雙目依舊緊閉,臉上卻毫無痛苦之色,反而帶著一種神聖而詭異的平靜。
她啟開幹裂的嘴唇,用一種顧玄從未聽過的,陰柔、空靈,不似凡人的腔調,一字一頓地低語:
“舟……已認主,槳……未成形……需以……親信之痛,洗亮……舵機之心。”
話音剛落,一縷鮮血從她嘴角緩緩滲出,隨即身子一軟,重重倒了下去,氣息微弱到了極點。
顧玄返回密室,恰好看到這一幕。
他目光一掃,落在阿螢的耳道。
那枚他親手放入的聲囊結晶,此刻竟已裂開了一道肉眼可見的細縫!
顯然,就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她曾主動釋放過一次遠超身體負荷的尖嘯,隻是這一次,嘯聲並未外放,而是被結晶吸收,或者說,被她用作了與某個未知存在的“溝通”。
親信之痛……舵機之心……
顧玄緩緩握緊了手中的【穿心棘】,那尖銳的刺痛感讓他愈發清醒。
他想要駕馭那艘連神魔都忌憚的白骨舟,想要在這吃人的世道裏活下去,任何形式的軟弱與情感牽絆,都將是致命的弱點。
但他知道,此刻還不能動手。阿螢,還有更大的用處。
正午,烈日當空。
老藥癲又在擺弄他那些瓶瓶罐罐。
他將一碗腥臭無比的深綠色藥汁猛地潑向空中,藥汁在半空並未散開,反而詭異地凝成一條扭動的蛇形符文。
符文盤旋一圈,轟然墜地。
落地瞬間,整片斷脊城的廢墟地麵,都發出了輕微的震顫。
顧玄的目光如刀,瞬間鎖定在老藥癲身上。
“從冥河邊的夔影魚,到斷脊城下的水怨,再到這白骨舟的線索……全是你布的局。”顧玄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
麵對這毫不掩飾的殺意,老藥癲卻不慌不忙,甚至還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嘿,老頭子我可沒那麽大本事。我隻是在合適的時候,把合適的東西,放在了合適的地方,引你到江邊罷了……能不能登上那艘舟,登上之後能不能活著回來,全看你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說著,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昏迷不醒的阿螢。
“而她,”老藥癲的語氣陡然變得無比亢奮,“她才是真正的鑰匙!不是用來開啟什麽狗屁歸墟門的鑰匙!”
“她是用來……喚醒沉在冥河最深處,那艘最初、也是最古老的……第一艘母舟的鑰匙!”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遠處平靜的冥河水麵,毫無征兆地轟然炸開!
一個巨大的漩渦憑空出現,黑色的河水瘋狂旋轉。
緊接著,那艘通體由慘白骸骨構成的幽靈之舟,竟破開水浪,在沒有船夫駕馭的情況下,自行朝著岸邊疾速駛來!
它停在了淺灘,舟身不再是死寂的,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巨獸般,一起一伏,輕微地顫動著,仿佛在呼吸。
舟首那對由巨蛇頭骨雕琢而成的眼眶中,兩團幽綠色的鬼火灼灼燃燒,冰冷的視線越過江岸,死死地鎖定了顧玄。
它在等待,等待它的新主人。
又或者,是在等待一份……足以讓它重新啟航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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