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黑石山脈的山脊時，林凡正靠在馬車的車壁上打盹。
    車廂裏彌漫著淡淡的藥味，林婉兒坐在對麵，正借著從車窗透進來的光線，小心翼翼地給一個昏迷的少女喂水。少女是從黑風寨石屋救出來的，約莫十三四歲年紀，臉頰蒼白得像張紙，隻有睫毛偶爾顫動一下，證明她還活著。
    “師兄，你看她嘴唇動了。”林婉兒驚喜地輕聲道。
    林凡睜開眼，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少女的眼皮確實在輕輕顫抖，過了片刻，竟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清澈得像山澗泉水的眸子，隻是此刻盛滿了驚恐，看到林凡和林婉兒時，身子不由自主地縮了縮。
    “別怕，我們是來救你的。”林婉兒放柔了聲音，遞過一碗溫水，“你叫什麽名字？家在哪裏？”
    少女怯生生地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林婉兒耐心地等著，又把水碗往前遞了遞。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才小聲說：“我叫……阿秀，家在……在溪邊村。”
    “溪邊村？”林凡心中一動，“是不是離黑石城不遠的那個村子？”
    阿秀點點頭，眼淚突然湧了出來：“他們……他們把村裏人都殺了，就抓了我一個……說我是……是最好的藥引……”
    林婉兒聽得眼圈都紅了，連忙抱住她：“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林凡別過頭，看向窗外。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遠處的山林在晨光中泛著青綠色的光暈，可他眼前卻總是浮現出黑風寨石屋裏那些昏迷的少女，還有阿秀說的“村裏人都殺了”。
    鬼手閣的狠辣，遠比他想象的更甚。
    “鐵麵前輩不知道怎麽樣了。”林婉兒輕聲道，語氣裏滿是擔憂。他們離開黑風寨時，鐵麵還守在石屋，等著與鬼爪對峙。以鐵麵的實力，對付鬼爪應該沒問題，可終究是讓人放心不下。
    “他會沒事的。”林凡沉聲道，他想起鐵麵那雙藏在鐵麵具後的眼睛，銳利、堅定，像柄出鞘的劍，“影閣的人，從不是輕易認輸的性子。”
    他從懷裏摸出那塊星鐵，在手裏掂了掂。星鐵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藍光，觸手生涼。李捕頭說過，這東西能打造中階法器，若是能找到好的鑄器師，甚至能煉出帶血脈加成的靈兵。
    “等回了青陽城，我就去找城裏的張鐵匠。”林凡對林婉兒說，“他是青陽城最好的鑄器師，說不定能把這星鐵煉成匕首。”
    林婉兒的臉頰微微發燙，低下頭小聲道：“不用太麻煩的……”
    “不麻煩。”林凡笑了笑，“這是答應你的事。”
    車廂裏安靜下來，隻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和少女們偶爾的啜泣聲。林凡閉上眼睛，腦海裏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父親手劄裏的內容。手劄裏提到，影閣與鬼手閣的恩怨已經持續了數十年，當年父親曾與鐵麵聯手，搗毀過鬼手閣在南方的一個重要據點，隻是後來父親突然隱退，兩人才斷了聯係。
    “鐵麵前輩認識我父親嗎？”林凡忍不住問道。
    林婉兒愣了一下：“你是說林伯父？我不太清楚，不過聽爹說，當年林伯父在江湖上很有名望，認識影閣的人也不奇怪。”她頓了頓，又道，“對了，師兄，我們離開青陽城這麽久，家裏會不會擔心？”
    林凡這才想起，他們出來時隻跟林嘯天打了招呼，連個具體的歸期都沒說。算算日子，已經快半個月了，林嘯天怕是早就急壞了。“等過了前麵的落馬坡，找個驛站傳封信回去，讓他們放心。”
    馬車行到中午，在一個路邊的茶攤停下休息。茶攤老板是個憨厚的中年漢子，看到馬車上下來這麽多少女，雖然驚訝，卻沒多問，隻是手腳麻利地端上茶水和粗糧餅。
    阿秀已經能自己走路了，被林婉兒扶著坐在板凳上，小口小口地啃著餅。其他少女也漸漸緩過神來，隻是眼神裏的恐懼還沒散去，互相依偎著，像一群受驚的小鹿。
    “這些姑娘……”茶攤老板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是遇到山賊了？”
    林凡點點頭，沒多說。這種事說多了，隻會讓她們更害怕。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塵土飛揚，看樣子是支不小的隊伍。茶攤老板臉色一變，連忙對林凡道：“客官，快讓姑娘們躲起來！是黑石城的兵痞！”
    林凡皺眉：“兵痞？”
    “可不是嘛！”茶攤老板壓低聲音，“說是巡山，其實就是搶東西，尤其是看到年輕姑娘……”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支隊伍已經到了茶攤前。為首的是個穿著校尉服的胖子，滿臉橫肉，眼睛滴溜溜地轉，看到林婉兒和那些少女時，頓時亮了起來，像頭看到獵物的豬。
    “喲，這茶攤藏著這麽多嬌滴滴的小娘子啊。”胖子勒住馬，色眯眯地打量著林婉兒，“小娘子，跟哥哥回營裏玩玩？保證有你好日子過。”
    林婉兒氣得臉色發白，握緊了手裏的短劍：“你胡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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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還挺烈。”胖子笑了起來，對身後的士兵道，“給我把這些小娘子都帶回營裏，讓弟兄們樂嗬樂嗬！”
    “是！”士兵們獰笑著圍了上來。
    “住手！”林凡站起身，擋在少女們麵前，冷冷地看著胖子，“她們是我救出來的人，誰敢動一下試試？”
    胖子上下打量著林凡，看到他身上的傷和普通的布衣，嗤笑一聲：“哪來的野小子？也敢管你胖爺的閑事？給我打！”
    幾個士兵立刻衝了上來，手裏的長槍直刺林凡。林凡側身避開，同時一拳轟出，正打在一個士兵的胸口。那士兵慘叫一聲，倒飛出去，撞在茶攤上，把桌子都撞翻了。
    “還有點力氣。”胖子撇撇嘴，從馬上跳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腕，“看來得胖爺親自出手了。”他也是引氣後期的修為，在這一帶橫行慣了，根本沒把林凡放在眼裏。
    林凡不想跟他浪費時間，直接運轉血脈之力，體表浮現出淡淡的血色紋路。胖子看到這景象，臉色微變：“你是……林家的人？”
    青陽城林家的血脈之力，在附近幾個城池還是有些名氣的。
    “知道就好。”林凡冷聲道，“趕緊帶著你的人滾，別逼我動手。”
    胖子猶豫了一下，他雖然蠻橫，卻也知道林家不好惹。但就這麽走了，又覺得沒麵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士兵模樣的人策馬奔來，到了胖子麵前翻身下馬，氣喘籲籲地說：“校尉……不好了……黑石城……黑石城被影閣的人圍了！”
    胖子臉色驟變：“什麽？！影閣的人怎麽敢……”
    “聽說……聽說黑風寨的事敗露了，影閣的人在追查鬼手閣的餘孽，連帶著把咱們跟黑蛇勾結的事也翻出來了……”
    胖子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哪裏還顧得上搶姑娘，慌忙爬上馬：“快走！快回黑石城！”
    士兵們也慌了神，一窩蜂地跟著胖子跑了，連剛才被打暈的士兵都忘了帶走。
    茶攤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對林凡道：“客官……您真是好本事……”
    林凡沒說話，心裏卻清楚，影閣這是要徹底清剿黑石城的鬼手閣餘孽了。鐵麵前輩果然說到做到。
    “我們也快走吧。”林凡對林婉兒道，“早點回青陽城。”
    重新上路後，車廂裏的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阿秀主動跟林婉兒說起溪邊村的事，說村裏有棵大槐樹，春天會開滿白色的花，說她娘做的槐花餅最好吃。說到最後，眼淚又掉了下來。
    林婉兒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輕聲安慰。林凡看著這一幕，心裏暖暖的。或許傷痛需要時間來撫平，但隻要有人陪伴，希望就不會消失。
    傍晚時分，馬車到了落馬坡小鎮。小鎮比上次來的時候熱鬧了些，街道上多了些行色匆匆的路人，隱約能聽到有人在議論黑石城的事。
    “聽說了嗎？黑石城的王校尉被影閣的人抓了，說他跟鬼手閣勾結，販賣人口！”
    “何止啊！連知府大人都被牽連了，聽說影閣的人在他府裏搜出了好多禁藥！”
    “這下可好了，黑石城的天要變了……”
    林凡和林婉兒找了家客棧住下，把少女們安頓好後，才各自回房休息。林凡的傷口經過林婉兒的處理，已經好了不少，但連續奔波，還是有些疲憊。他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腦海裏反複想著黑風寨的事。
    鬼手閣要煉製血魂丹，還要突破元嬰境……這背後一定隱藏著更大的陰謀。父親手劄裏提到過，鬼手閣的閣主是個活了近百年的老怪物，修為深不可測，若是真讓他突破元嬰，後果不堪設想。
    “看來得盡快回青陽城，把這事告訴爹。”林凡喃喃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師兄，你睡了嗎？”是林婉兒的聲音。
    林凡打開門，看到林婉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我讓廚房燉的，你快趁熱喝了，補補身子。”
    林凡心裏一暖，接過雞湯：“辛苦你了。”
    “不辛苦。”林婉兒搖搖頭，走進房間，看到桌上的星鐵，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這就是星鐵啊？摸起來涼涼的。”
    “嗯，等回了青陽城，就給你煉匕首。”林凡喝了口雞湯，暖意順著喉嚨流進胃裏，渾身都舒服了不少。
    “對了，師兄，”林婉兒像是想起了什麽，“剛才我去給姑娘們送晚飯，阿秀說，抓她的人裏，有個穿著黑袍的女人，臉上有顆痣，就在眼角那裏。”
    林凡放下雞湯碗，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眼角有痣的黑袍女人？”他想起在青陽城郊外山洞裏，那個逃走的黑衣人說過，他們的頭目是個女人，眼角有顆痣！
    “是她！”林凡沉聲道，“鬼手閣在青陽城的頭目！”
    林婉兒也反應過來，臉色微變：“她也在黑風寨？那她會不會……”
    “她肯定跑了。”林凡皺起眉頭，“黑蛇被抓，鬼爪大概率也栽在了鐵麵手裏，她沒理由留在黑風寨。”他站起身，“不行，我們得盡快回青陽城！這個女人在青陽城潛伏了這麽久，說不定已經對林家布下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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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兒點點頭，臉上也露出了擔憂的神色：“那我們明天一早就走，不休息了。”
    “好。”林凡看向窗外，夜色已深，青陽城的方向隱在黑暗中，像頭沉默的巨獸。他有種預感，回去之後，等待他們的，絕不會是平靜。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林凡和林婉兒就帶著少女們出發了。這次他們租了三輛馬車，快馬加鞭，朝著青陽城的方向趕去。
    一路無話，馬車疾馳，終於在第三天傍晚，看到了青陽城熟悉的輪廓。城牆依舊高大雄偉，城門口的守衛比平時多了不少，盤查也嚴格了許多。
    “看來青陽城也不太平。”林凡低聲道。
    馬車剛到城門口，就被守衛攔住了。“站住！車上是什麽人？”
    “是我們。”林凡掀開簾子，露出臉來。守衛看到是林凡，臉色立刻緩和下來。林家在青陽城的地位非同一般，守衛們大多認識他。
    “原來是林公子。”守衛連忙拱手，“最近不太平，上麵吩咐要嚴查，還請林公子見諒。”
    “無妨。”林凡點點頭，“這些都是被山賊擄走的姑娘，我救回來的，還請通融一下。”
    “應該的，應該的。”守衛連忙放行。
    馬車駛進青陽城，街道上的行人比平時少了些，店鋪也關了不少，氣氛有些壓抑。林凡讓馬車直接往林家府邸趕去，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見到林嘯天，把這一路的遭遇告訴他。
    林家府邸的大門緊閉，門口的護衛看到林凡的馬車，連忙打開門。馬車剛駛進院子，林嘯天就迎了出來，看到林凡，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凡兒！你可回來了！”
    “爹！”林凡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到林嘯天鬢角又多了些白發，心裏一陣愧疚。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林嘯天拍著他的肩膀，眼眶有些發紅，“擔心死爹了。”他看到後麵馬車上的少女們，還有林婉兒，疑惑地問，“這些是……”
    “說來話長，我們進去說。”林凡道。
    走進客廳，林凡把從青陽城郊外遇襲，到黑石城追查鬼手閣，再到黑風寨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林嘯天。林嘯天越聽臉色越沉，尤其是聽到鬼手閣要煉製血魂丹時，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這幫畜生！簡直喪心病狂！”
    “爹，還有件事。”林凡沉聲道，“我們在黑風寨救的一個姑娘說，抓她的人裏，有個眼角帶痣的黑袍女人，就是在青陽城潛伏的那個頭目！”
    林嘯天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她也在黑風寨？看來鬼手閣在青陽城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他站起身，在客廳裏踱來踱去，“這幾日青陽城不太平，好幾家商鋪被搶了，損失慘重，我懷疑就是她幹的，想趁機攪亂青陽城。”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林婉兒問道。
    林嘯天看向林凡，眼神裏帶著一絲欣慰：“凡兒，你這次立了大功。能從黑風寨活著回來，還救了這麽多姑娘，足以證明你的能力了。”他頓了頓，沉聲道，“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黑袍女人，拔掉鬼手閣在青陽城的根。另外，血魂丹的事，必須盡快通知其他家族和影閣，絕不能讓鬼手閣的陰謀得逞。”
    林凡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好了，你們一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林嘯天笑道，“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凡躺在熟悉的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青陽城的暗流，鬼手閣的陰謀，父親的往事……無數念頭在腦海裏盤旋。他知道，平靜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接下來的路，會更加艱難。
    但他不會退縮。因為他是林家的人，是那些無辜少女的希望，更是對抗黑暗的微光。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地上，像一層薄薄的銀霜。林凡握緊了拳頭，眼裏閃過一絲堅定。
    不管未來有多少風雨，他都會像這月光一樣，堅守著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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