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初雪落下來時，雙蓮醫館的藥圃裏，最後一批蓮心草正頂著薄霜抽出新芽。阿秀蹲在畦邊，用稻草輕輕蓋住幼苗，指尖觸到冰涼的泥土，卻能感覺到草皮下湧動的暖意——那是生命在積蓄力量，等著來年春天破土而出。
    “姐姐，孫婆婆把蓮心糕蒸好了，說是加了北境的雪蜜，讓你嚐嚐新。”蘇眉捧著個白瓷盤跑過來，盤裏的蓮心糕印著雙蓮紋樣，熱氣騰騰的，甜香混著藥香漫過藥圃。
    阿秀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接過一塊糕點：“巴特爾他們什麽時候到？”鎮北軍的士兵和蠻族的使者今日要來青陽城，說是要把草原培育成功的蓮心草籽送過來，讓雙蓮堂幫忙改良品種。
    “估計快了，”蘇眉指著城門口的方向，“你看那隊騎兵，馬蹄上還沾著雪呢，肯定是從北境趕過來的。”
    果然，沒過多久，巴特爾就帶著十幾個士兵走進醫館，為首的蠻族使者正是阿古拉。他長高了不少，臉上褪去了稚氣，腰間掛著個銀製的藥囊，裏麵裝著草原特有的防風草。
    “阿秀姐姐！林凡師兄！”阿古拉快步上前，手裏捧著個牛皮袋，“你看，這是草原種出來的蓮心草籽，比青陽城的顆粒大，巫醫說能抗寒，說不定能在北境的凍土上生長！”
    阿秀接過牛皮袋，倒出幾粒草籽，飽滿的黑色顆粒上帶著細密的紋路。“太好了，”她笑著說，“我們把它和青陽城的蓮心草雜交，說不定能培育出更耐旱的品種，到時候連西域的戈壁灘都能種。”
    林凡從屋裏出來，手裏拿著剛謄抄好的《血蓮秘卷》新篇：“這是補充的北境草藥圖譜，你們帶回草原吧。李軍醫說鎮北軍的士兵已經能用蓮心草配伍出治療凍傷的藥膏，效果比熊油還好。”
    巴特爾接過圖譜，翻到其中一頁，上麵畫著蓮心草和雪蓮配伍的藥方：“上次有個小兵在巡邏時凍掉了腳趾，用這個方子敷了半個月，竟然長出新肉了！王將軍讓我一定帶些種子回去，在邊防營的藥圃裏多種些。”
    孫婆婆端著剛熬好的蓮心粥走出來，青瓷碗裏飄著蜜棗和蓮子：“快嚐嚐，老婆子加了阿古拉帶來的草原奶酒，喝著暖身子。”
    眾人圍坐在醫館的火爐旁，喝著熱粥，聊著南北的趣事。巴特爾說北境的商道重新暢通後，蠻族的銀器和青陽城的藥材成了最搶手的貨物；阿古拉則講起族裏的姑娘學著做蓮心糕，用草原的羊奶代替清水，味道竟格外香甜。
    “對了，”阿古拉突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封信，“這是南境雲溪鎮寄來的，鎮長說他們種的蓮心草已經能淨化河水了，還說要在河邊建座‘雙蓮亭’，紀念我們一起抗疫的日子。”
    阿秀展開信紙，鎮長的字跡帶著樸實的懇切，說雲溪鎮的孩子們現在都知道蓮心草能救命，每天放學後都會去河邊照看幼苗，誰要是往水裏扔垃圾，孩子們就會拿著小石子追著打。
    “真好，”蘇眉湊過來看信，“等明年春天，我們去南境看看吧，順便把新培育的蓮心草籽送過去。我還想去看看那個‘雙蓮亭’，不知道是不是像畫上畫的那樣，飛簷上都刻著蓮花。”
    正說著，影衛匆匆走進來，手裏拿著個錦盒：“公子，姑娘，這是青州府轉來的西域來信，說是於闐國的使者帶來的，裏麵還有樣東西。”
    打開錦盒，裏麵是塊晶瑩的羊脂玉，雕刻成蓮花的形狀，花瓣上鑲嵌著細小的紅寶石，像極了盛開的血蓮。玉下壓著封信，字跡是用漢隸寫的，說於闐國的公主得了怪病，渾身長滿紅疹，聽聞雙蓮堂能治時疫，懇請派醫者前往診治。
    “於闐國？”林凡看著地圖上西域的位置，“那裏離青陽城有千裏之遙，氣候幹燥，怕是不好走。”
    阿秀撫摸著玉蓮花，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信裏說公主的症狀和南境的濕熱疫很像，隻是西域多風沙，或許是‘風燥疫’。《血蓮秘卷》裏有記載，用蓮心草配伍沙棘、肉蓯蓉，能清熱潤燥，或許能治。”
    “那我們去！”蘇眉立刻站起來，眼睛亮晶晶的，“我還沒去過西域呢，聽說那裏的葡萄特別甜，能釀出像蜜糖一樣的酒。”
    孫婆婆笑著搖頭：“你這丫頭，就知道吃。西域路途遙遠，得好好準備準備，我去把防凍傷的藥膏和防沙的藥囊都收拾出來。”
    巴特爾放下粥碗：“鎮北軍在西域有驛站，我讓士兵護送你們過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蠻族的商隊常去於闐國，讓阿古拉跟著，還能當個向導。”
    阿古拉立刻挺直腰板：“我認識路！去年跟著商隊去過一次，於闐國的市集上有賣用瑪瑙做的藥罐，可好看了！”
    二
    三日後，雙蓮堂的馬車再次出發，這次的目的地是遙遠的西域。阿秀、蘇眉、林凡帶著影衛和巴特爾派來的騎兵，還有裝滿蓮心草籽和藥材的馬車，在初雪消融的清晨駛出了青陽城。
    城門口站滿了送行的百姓，孩子們舉著自己畫的蓮花圖，老人們塞過來熱騰騰的饅頭，藥鋪的掌櫃提著包好的藥材，說是路上可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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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平安回來啊！”賣糖畫的老漢喊道，手裏舉著個蓮花形狀的糖畫，“等你們回來，我給你們做最大的！”
    阿秀掀開車簾，向百姓們揮手致意。陽光灑在青陽城的屋頂上，積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護城河邊的蓮心草在風中搖曳，像是在為他們送行。
    “你看，”林凡指著車窗外，“我們種的護心蓮開花了。”
    馬車旁的藥圃裏，一株護心蓮頂著殘雪開出了粉色的花，花瓣上還沾著冰晶，卻依舊傲然挺立。阿秀想起蓮心大師說過的話：“蓮花生於汙泥，卻能開出潔淨的花，醫者之心，亦當如此。”
    蘇眉正在整理藥材，從行囊裏翻出個小小的布包：“這是孫婆婆給的蓮心草幹，說泡茶喝能提神。對了，她還把雙蓮玉佩用紅繩係在了一起，說這樣能保佑我們一路平安。”
    阿秀看著係在一起的雙蓮玉佩，綠光交織，溫暖而堅定。她知道，前路或許依舊漫長，會有風沙，會有險阻，但隻要這玉佩還在，隻要身邊的人還在，就沒有到不了的地方，沒有治不好的疾病。
    馬車駛過青陽城的石橋，護城河水泛起粼粼波光，倒映著遠去的身影。雙蓮堂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晃動，像是一雙溫柔的眼睛，目送著他們走向更遠的江湖。
    三
    半年後，於闐國的王宮傳出喜訊，公主的怪病被雙蓮堂的醫者治好，國王為了感謝，特意在王宮內開辟了一片藥圃，種滿了從青陽城帶來的蓮心草和護心蓮。
    消息傳回青陽城時，正值端陽節。雙蓮醫館的院子裏，孫婆婆帶著孩子們包粽子，巴特爾和阿古拉在教士兵們辨識草藥，藥圃裏的蓮心草已經長得鬱鬱蔥蔥，既有青陽城的翠綠，也有草原的堅韌，還有西域的耐旱。
    “姐姐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啊？”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仰著頭問孫婆婆，手裏舉著剛畫好的西域地圖，上麵用蠟筆塗著五顏六色的蓮花。
    孫婆婆笑著指了指遠方的官道：“快了，你看那揚起的塵土，說不定就是他們的馬車呢。”
    果然，沒過多久，熟悉的馬車就出現在路的盡頭，車簾上的雙蓮紋樣在陽光下格外鮮豔。阿秀和林凡跳下車，身上還帶著西域的風沙氣息，蘇眉則抱著個陶罐，裏麵裝著於闐國的葡萄籽，笑得合不攏嘴。
    “我們回來了！”
    孩子們立刻圍上去，七嘴八舌地問著西域的趣事。阿秀從行囊裏拿出用瑪瑙做的藥罐，分給孩子們當玩具；林凡則打開地圖，給大家講他們在西域遇到的奇特草藥；蘇眉最受歡迎，她帶來的葡萄幹甜得孩子們直咂嘴。
    夕陽西下，雙蓮堂的燈一盞盞亮起。前堂的藥櫃上，新添了西域的雪蓮和沙棘，旁邊擺著北境的防風草和南境的清絡草，整個醫館都彌漫著來自四方的藥香。
    阿秀站在藥圃旁，看著林凡和蘇眉在教孩子們辨認蓮心草，孫婆婆在給巴特爾和阿古拉端蓮心糕，突然覺得，這就是母親和蓮心大師想要看到的景象——雙蓮堂的善意，像蓮心草的種子，已經撒遍了天下，在每一片土地上生根發芽，開出了最美的花。
    夜風穿過醫館的院子，帶來護心蓮的清香，混著孩子們的笑聲，像一首溫柔的歌謠。阿秀知道，隻要這蓮香還在，隻要這份仁心還在，雙蓮堂的故事就永遠不會結束，它會隨著風，隨著水，隨著每一個心懷善意的人，傳到更遠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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