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的傷口又開始疼了，像有無數根針在肉裏鑽。
    小林咬著牙，被兩個石窪村的漢子一左一右架著胳膊往前走，粗麻布的袖口蹭過結痂的傷口，疼得他額頭直冒冷汗。
    “慢點……”他低聲喘著氣，視線有些發花。
    架著他的漢子哼了一聲，腳步卻沒停：“早知道你這麽沉，剛才就不該多管閑事。”
    這是小林醒來後遇到的第三撥人。
    在山林裏昏昏沉沉地走了不知多久，他正靠著棵古樹喘氣，就撞見這幾個背著弓箭、扛著獵物的漢子從林子裏出來。
    為首的是個絡腮胡，見他滿身是血，本想直接繞開，還是同行的瘦高個說了句“看著像快死了”，才不情不願地把他架了起來。
    “你們……是這附近的村民？”小林忍著疼問。
    “不是我們，難道是山裏的精怪？”絡腮胡回頭瞪了他一眼，嗓門像打雷，“前麵就是石窪村，我們村長要是不讓你進，你還得回林子裏待著。”
    小林沒敢再說話。
    他能感覺到這幾個漢子對自己充滿警惕，背上的弓箭始終沒卸下來，箭鏃偶爾晃過他眼前，閃著冷光。
    穿過一片低矮的灌木叢，視野突然開闊起來。
    山腳下散落著幾十座土坯房，屋頂蓋著厚厚的茅草，煙囪裏升起的青煙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慢慢散開。
    一條蜿蜒的土路從村子裏伸出來，路邊種著幾棵歪脖子老槐樹，幾個穿粗布衣的孩子正圍著樹追逐打鬧。
    這就是石窪村了。
    離村子還有幾十步遠，孩子們就發現了他們，立刻停住腳步，好奇地盯著被架著的小林。
    有膽子大的撿起地上的小石子，怯生生地往他這邊扔，被絡腮胡一聲怒喝嚇得一哄而散。
    “張叔，你們帶了個啥回來？”村口曬穀場上，一個捶著秸稈的老婆婆直起腰，眯著眼打量小林。
    “撿來的，看著像從山上摔下來的，半死不活。”絡腮胡把小林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灰，“去叫村長來，看咋處置。”
    小林踉蹌著站穩，剛想道謝，就被周圍湧來的目光釘在了原地。
    村民們從各家屋裏探出頭，手裏的活計也停了，有扛著鋤頭的漢子，有抱著孩子的婦人，還有拄著拐杖的老人，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像在打量一頭闖進村子的野物。
    “這穿的啥？料子看著怪稀罕的。”
    “胳膊上那傷，怕是被狼抓的吧？”
    “別是外麵來的騙子，前幾年鄰村就來過一個，騙走了好幾袋糧食。”
    議論聲像潮水似的湧過來，夾雜著懷疑和警惕。
    小林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粗麻布磨得手心發疼——他身上的衣服還是穿越前穿的麻衣麻褲，在這群穿粗布衣的村民眼裏，確實顯得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往兩邊分開，一個獨眼的老者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他頭發花白，臉上刻滿皺紋，隻有一隻眼睛的目光卻異常銳利，掃過小林時，像是在掂量一塊石頭的成色。
    “村長來了。”有人小聲說了句，周圍的議論聲頓時小了下去。
    絡腮胡上前一步，把剛才在山裏的見聞說了一遍，末了加了句：“看著不像山裏人，問他從哪兒來，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老村長沒看絡腮胡，視線始終落在小林身上，沙啞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你是誰？從哪兒來？”
    小林咽了口唾沫，左臂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
    他知道現在不能露怯，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我叫林默，從南邊的青溪鎮來。路上遇到山匪，被推下了山，醒來就在這林子裏了。”
    “青溪鎮？”老村長的獨眼微微一挑，“從青溪鎮到這兒，得翻四座山，你一個文弱書生，怎麽可能活著走到這兒？”
    “靠……靠吃野果，喝泉水，硬撐著走的。”小林低頭看著自己磨破的鞋底，聲音有些發虛。
    他知道這理由站不住腳，可總不能說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掉進來的。
    老村長沉默了片刻，拐杖在地上輕輕敲了敲：“青溪鎮的李掌櫃，你認識嗎？”
    小林心裏一緊。他哪知道什麽李掌櫃？但他不敢說不認識，隻能含糊道：“聽說過，是鎮上開糧鋪的吧？”
    這話半對半錯，他賭的是哪個鎮上都該有個開糧鋪的李掌櫃。
    老村長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哼了一聲：“李掌櫃三年前就病死了。”
    小林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臉頰瞬間發燙。
    周圍的村民頓時炸開了鍋，剛才那個捶秸稈的老婆婆喊道：“我就說他是騙子！”
    “把他趕出去！別讓他髒了咱們村的地！”
    絡腮胡已經攥緊了拳頭，看樣子隨時要動手。
    小林急得額頭冒汗，正想再說點什麽辯解，老村長卻突然抬手製止了眾人。
    “罷了。”他歎了口氣，獨眼掃過小林胳膊上的傷口，“看他傷得不輕，就算是騙子，也跑不了。西頭那間廢草屋空著，讓他先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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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拐杖指向小林：“但你記住，在村裏可以，別亂跑，更別耍花樣。要是敢偷雞摸狗，我這拐杖可不認人。”
    小林連忙點頭：“謝謝您！我絕不會添麻煩，傷好點就幫村裏幹活！”
    老村長沒再說話，轉身往村裏走。
    村民們見沒熱鬧可看，也漸漸散去，隻是路過小林身邊時，眼神裏的懷疑絲毫未減。
    絡腮胡不耐煩地踢了踢他的腿：“還愣著幹啥？走，帶你去草屋。”
    小林被他推搡著往村西頭走，路過一片菜園時，看到幾個孩子趴在籬笆上偷看他，見他望過來，立刻做了個鬼臉，笑著跑開了。
    草屋比想象中更破，屋頂漏著好幾個洞，牆角堆著些幹草，牆角結著厚厚的蛛網。絡腮胡把他扔在門口：“就這兒了，自己看著辦。”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林靠在門框上，看著遠處嫋嫋的炊煙和村裏錯落的土坯房，心裏一片茫然。
    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綁定了那個莫名其妙的係統，現在又成了村民眼裏的“可疑分子”，前路像被濃霧罩住，看不清方向。
    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又試著在心裏默念“係統”，那個半透明的藍色麵板果然彈了出來，【物品欄：向日葵種子x1】的字樣清晰可見。
    小林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慢慢直起身。
    不管怎麽說，先活下去，再把這向日葵種出來。
    他走到草屋旁的空地上，這裏長滿了齊膝的雜草，陽光卻很充足。
    小林撿起塊石頭，忍著胳膊的疼，一點點刨開硬土，把那粒泛著金光的種子埋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坐在土埂上，望著遠處連綿的青山。
    山風穿過村子，帶來隱約的犬吠聲，也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山林深處的危險氣息。
    他不知道這粒種子能不能長出東西，也不知道係統說的“危機”是什麽，但此刻，這株還未發芽的向日葵，是他在這個陌生世界裏，唯一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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