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射手的豆莢“啪”地繃裂時，青綠色的豌豆正正撞上俯衝的飛翼蝙蝠翅膀。
    那蝙蝠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左翼瞬間耷拉下來，像片被打濕的破紙，歪歪扭扭墜向地麵，撞在斷磚堆上沒了聲息。
    但這一擊像捅了馬蜂窩。
    盤旋在屋頂的蝙蝠群猛地躁動起來，灰黑色的翅膀拍打出密集的“簌簌”聲，如同驟然落下的冰雹。
    十幾對猩紅的小眼睛在暮色裏亮起，齊刷刷鎖定了小林的位置。
    它們的尖牙泛著冷光，爪子蜷成彎鉤，下一秒便如黑雲壓境般俯衝下來。
    小林下意識矮身躲到堅果牆後，硬殼的涼意透過粗麻布衣服滲進來，卻壓不住後背的冷汗。
    他飛快打開係統麵板，默念“豌豆射手”，指尖在潮濕的泥土裏一指，種子瞬間破土——豆莖拔節的“哢哢”聲混在蝙蝠的嘶鳴裏，幾乎聽不真切。
    新的豌豆射手剛站穩，豆莢便開始急促地轉動，瞄準天空的敵意。
    “咻！咻！”兩顆豌豆接連射出，又擊落兩隻蝙蝠。
    但更多的黑影已經撲到近前，翅膀帶起的腥風刮得臉頰生疼。
    一隻蝙蝠擦著他的耳畔掠過，尖爪幾乎勾住頭發，小林猛地偏頭，後腦勺重重撞在堅果牆上，眼前一陣發黑。
    不能被困死在這裏。
    他踉蹌著後退，後背貼住斑駁的土牆，目光在廢墟裏瘋狂掃視。
    右側十幾步外，一道半開的地窖門嵌在牆根，鏽跡斑斑的鐵環上掛著半截斷鎖，門板被風推得輕輕晃動，露出底下黑黢黢的縫隙。
    那是唯一的退路。
    小林彎腰抄起塊拳頭大的碎石，朝著左側的斷梁擲過去。
    石塊撞擊木頭的“哐當”聲果然吸引了部分蝙蝠的注意，七八隻黑影立刻調轉方向，撲向聲音來源處。
    趁這瞬間的空檔，他貓著腰衝向地窖門，腳下的碎玻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身後的堅果牆仍在承受鐵皮野豬的衝撞，“咚咚”的悶響震得地麵發顫，硬殼上的裂紋又深了幾分。
    蝙蝠的嘶鳴已經追上來，翅膀拍打的聲音像貼在耳邊的鼓點。
    小林抓住地窖門的鐵環，鏽蝕的鐵皮硌得手心生疼，他猛地發力，門板“吱呀”一聲被拉開，一股混合著黴味與土腥的寒氣撲麵而來。
    地窖裏黑得像潑了墨，深不見底。
    小林沒有猶豫，側身跳進地窖，同時反手摸出最後三粒豌豆種子，胡亂塞進門口的磚縫裏。
    指尖觸到冰涼的泥土，他甚至來不及確認種子是否埋穩，就用後背死死頂住地窖門。
    “砰！”
    門板被什麽東西重重撞了一下，門軸發出刺耳的尖叫，幾乎要從門框上脫落。
    小林咬著牙繃緊脊背，能感覺到門板上傳來的震動——是蝙蝠在用身體撞門，還是鐵皮野豬追過來了？
    黑暗中，他摸到牆根的一根木頭，死死卡在門後。
    這才喘了口氣，摸出火柴盒。
    劃亮火柴的瞬間，橘紅色的火苗竄起半尺高，照亮了地窖裏的景象：不過半間屋大小，角落裏堆著些發黴的幹草，牆角結著厚厚的蛛網，幾隻潮蟲被火光驚得飛快逃竄。
    “啪嗒。”
    火苗突然被一陣風卷得歪斜，小林抬頭，發現地窖頂有個拳頭大的破洞，月光正從那裏漏下來，在地上投下一小片慘白的光斑。
    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豆莢爆裂的脆響，緊接著是蝙蝠的慘叫，一聲疊著一聲，尖銳得像是要刺破耳膜。
    間或夾雜著鐵皮野豬不甘的哼哧聲，似乎還在堅果牆前徘徊。
    小林靠在門板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火柴已經燒到了指尖，他猛地甩掉灰燼，黑暗重新將他包裹。
    隻有門外持續的聲響在提醒他，危險還沒過去。
    他摸索著挪到幹草堆旁，指尖插進潮濕的草葉裏，然後他想起了背上的小向日葵。
    小向日葵仍然流轉著光芒，仿佛在慢慢地積蓄能量。
    小林將“土豆地雷”一顆顆種進草堆的縫隙，又用幹草輕輕蓋住，動作放得極輕，仿佛在擺弄易碎的星火。
    做完這一切，他蜷起膝蓋，把臉埋在臂彎裏。
    地窖裏很靜，隻有自己的心跳聲，和門外漸漸稀疏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蝙蝠的嘶鳴變成了零星的幾聲，鐵皮野豬的衝撞聲也停了。
    小林抬起頭，透過門板的縫隙望向外麵。
    暮色已經濃得化不開，廢墟的輪廓在黑暗裏隻剩下模糊的剪影。
    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喘息。
    隻要血月還在，這些被異化的生物就不會消失。
    他摸了摸懷裏的向日葵幼苗，嫩芽的絨毛蹭著掌心，帶著點微弱的生命力。
    指尖的泥土還沒幹透，混雜著汗水的鹹味。
    門外的風似乎小了些，隻有那株新種下的豌豆射手，還在偶爾發出“啪”的輕響，像是在警惕地守護著這片黑暗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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