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井房的青磚牆上，爬著幾株剛冒芽的梅花，白色的花瓣裹著晨露，卻沒能給這處“特權之地”添幾分活氣。
    張管事背著手站在井台邊，看著水異能者指尖垂落的銀線水流，正精準地注入平民的木桶，眉頭卻始終擰著——方才那守衛帶來的消息，像根刺紮在他心裏，硌得慌。
    他是個三等水異能者，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靠著操控水流的本事，熬成了井房的管事。
    在磐石城，“管事”二字算不上多顯赫，卻足夠讓他踩著“白身”的頭頂過日子。
    平民見了他要躬身，連低他一等的守衛都得客客氣氣遞煙，這份體麵，全是“異能等級”給的。
    可現在，一個沒異能的白身，竟憑著什麽“土辦法”，讓南巷的人圍著轉，還傳出“比異能者靠譜”的話，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張管事，發啥愣呢？”旁邊的水異能者李三湊過來，手裏還端著杯剛接的活水，“這水剛從地下引上來，帶著點靈氣，您嚐嚐？”
    張管事沒接水杯，轉身往旁邊的涼棚走，聲音壓得發沉：“剛才去南巷的守衛回來了？讓他過來見我。”
    李三愣了愣，趕緊放下水杯，朝著井房門口喊了一嗓子。
    沒過多久，一個穿灰甲的守衛快步跑過來，臉上還帶著點汗——他剛從南巷趕回來，連口氣都沒喘勻。
    “張管事，您找我？”守衛躬身站在涼棚外，不敢抬頭。
    “你說的那小子，叫啥名字？具體是咋回事，再跟我細說一遍。”張管事坐在涼棚下的竹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那節奏聽得人心裏發緊。
    守衛咽了口唾沫，把早上在南巷看見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那小子叫小林，看著二十來歲，穿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平時在南巷幫人送柴、修東西。
    昨天傍晚我路過南巷，看見他幫王嬸推卡在溝裏的車，怕車再滑下去，就立了道半人高的牆——那牆看著像木頭做的，卻硬得很，比咱們守衛隊的盾牌還結實！”
    “牆？”張管事的眉頭皺得更緊，“他說是咋弄的？”
    “他沒說，還是王嬸搶著說，是用家裏存的硬木釘的擋板。”
    守衛趕緊補充，“可我看那牆的紋路，一點釘子印都沒有，倒像是……一下子冒出來的。
    還有南巷的人，現在都把他當靠山，說晚上有異獸闖巷，都是他用‘土辦法’擋回去的，連蝕骨犬都沒傷著人。”
    “蝕骨犬？”張管事的手指猛地停住，眼神沉了下來。
    半個月前城外山林竄進來的蝕骨犬，牙尖能咬穿木板，連三等土異能者築的矮牆都能撞出裂縫，一個白身憑著“土辦法”就能擋住？
    這話說出去，誰信？
    他想起前陣子在城主府聽來的傳聞——血月那晚，除了水、土、火、風四種主流異能，還可能有“變異能力”覺醒，隻是這類能力罕見，又沒被納入等級體係，一直被城主府盯著，怕生出事端。
    難道這個小林，就是覺醒了變異能力的人？
    “他要是真有本事，為啥不登記成異能者？”張管事的聲音冷了幾分，“偏要躲在南巷，用‘土辦法’糊弄平民，怕不是別有用心。”
    守衛趕緊點頭：“可不是嘛！南巷的人現在都圍著他轉，昨天我還聽見有人說，‘小林比那些擺架子的異能者強’——這不是明著跟咱們作對嗎？”
    這話正好戳中了張管事的痛處。
    他想起上周，有個平民打水時動作慢了點，他讓李三推了對方一把，結果那平民竟敢瞪他，嘴裏還嘟囔著“有異能了不起”。
    當時他沒在意，可現在想來，怕是南巷的流言已經傳開，平民心裏早就有了不滿，隻是沒敢說出來。
    “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張管事站起身，竹椅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一個白身，敢在城裏聚攬人心，要是讓他成了氣候，以後誰還把咱們異能者放在眼裏？城裏的規矩還咋管？”
    他走到涼棚外，看著井房外排隊打水的平民。
    隊伍裏有個老婦人，正踮著腳往南巷的方向望，嘴裏還跟旁邊的人說著什麽，看神情像是在誇誰。
    張管事的火氣更盛，對著守衛說：“你現在就去南巷，把那小林的底細查清楚——他是從哪來的，家裏有啥人，平時都跟誰來往，一點都不能漏！
    要是發現他跟外麵的人有聯係，或者藏著什麽秘密，立刻來報我！”
    “是！”守衛領了命，轉身就往南巷跑。
    李三湊過來，小聲說：“張管事，您別氣壞了身子。一個白身而已，就算有幾分本事，也翻不起啥浪。”
    “翻不翻得起浪，不是你說了算。”
    張管事瞪了他一眼，“你忘了三年前血月剛過的時候，城西有個覺醒了火異能的平民，因為沒登記，被當成‘異類’抓了起來，最後還不是死在了牢裏？
    現在這小林，跟當年那平民一樣，都是隱患。”
    李三趕緊閉了嘴，不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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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張管事的脾氣，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張管事沒再理他，心裏卻盤算著另一件事。
    他隻是個三等水異能者，在城裏沒多少話語權，要是真查出小林有問題，光靠他一個人，未必能處置得了對方。
    西城的王鐵匠是二等火異能者，跟城主府的人熟，要是能讓王鐵匠出麵，這事就好辦多了。
    “李三，你先盯著井房，我去趟西城。”
    張管事拿起放在涼棚下的令牌，轉身就往巷口走，“要是有人來查崗，就說我去城主府匯報情況了。”
    李三趕緊應著，看著張管事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裏卻有些不安。
    他想起那個叫小林的年輕人，前幾天還來井房打過水，看著挺老實，不像會搞事的人。
    可張管事都這麽說了，他也不敢多問，隻能轉身回到井台邊，繼續操控水流，隻是動作比剛才慢了些，連指尖的銀線水流，都顯得有些不穩。
    井房外的平民還在排隊，沒人知道涼棚裏剛發生的事。
    那個踮腳往南巷望的老婦人，終於等到了打水的機會，李三往她的桶裏注滿水，還多給了些——大概是心裏過意不去，想補償點什麽。
    老婦人說了聲“謝謝”，提著水桶往南巷走，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些，像是盼著早點見到誰。
    張管事快步走在西城的巷子裏，心裏的火氣還沒消。
    他想起南巷的流言，想起平民看他時的眼神，想起那個沒見過麵的小林，隻覺得一陣煩躁。
    在他眼裏，磐石城的秩序就該是這樣——異能者在上，平民在下，絕不能亂。
    而小林的存在，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攪亂了這潭水，也威脅到了他的體麵。
    他一定要查清楚小林的底細，要是對方真有問題，就算拚著得罪南巷的平民，也要把這個“不穩定因素”除掉。
    隻有這樣，才能保住異能者的體麵，保住他在井房的地位，保住磐石城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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