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沒被朝陽曬幹，安和城的麥田就飄起了薄霧。
    小林蹲在田埂上，指尖劃過地刺的嫩芽——這些剛種下的異植還沒成熟，葉片上的尖刺泛著嫩白，得再等兩天才能長成能紮穿鞋底的防禦線。
    他正想往土裏埋些催長的營養液，眼角卻瞥見麥田盡頭有個身影在徘徊。
    是那個自稱“難民”的弟弟，叫阿武的男人。
    此刻他沒像昨天那樣假裝砍柴，隻是背著個空竹筐，眼神總往小林手裏的種子袋上瞟。
    小林不動聲色地把營養液收進懷裏，故意放慢動作，看著阿武的腳步跟著自己的身影挪——隻要小林往東邊走，阿武就會繞到東邊的樹後；
    小林轉身檢查地刺，阿武的目光就會慌忙移到腳下的麥苗上，假裝在看有沒有雜草。
    “阿武哥，你也來幫忙嗎？”小林突然開口，聲音在薄霧裏傳得很輕。
    阿武明顯愣了一下，手不自覺地攥緊了竹筐的把手，才勉強擠出個笑：“我、我就是看看，你們種麥子的法子跟我們南方不一樣，想學學。”
    他說著往前湊了兩步，目光卻掃過小林腰間的口袋——那裏裝著剛收的噴菇孢子，是昨晚特意留著防備意外的。
    小林心裏的警惕又沉了沉。
    安和城的人都知道，他培育異植時不喜歡被打擾，尤其是陌生人。
    前幾天阿木來送水，都隻是站在田埂邊喊一聲，從不會像阿武這樣湊這麽近。
    他點了點頭，沒再多說，隻是把地刺種子往土裏埋得更深了些——這些種子對惡意很敏感，隻要有人想靠近傷害他，地刺就會提前破土。
    阿武又站了一會兒，見小林沒再搭話，才磨磨蹭蹭地往城西走。
    小林看著他的背影，注意到他的鞋底沾著的黑石渣比昨天更多了——安和城附近隻有城西的碎石路有少量黑石，可阿武說要去“撿柴”，方向明明是東邊的樹林。
    中午吃飯時，小林把這事告訴了蘇城主。
    蘇城主正拿著個粗瓷碗喝粥，聽了之後放下碗，用袖口擦了擦嘴：“我讓老楊去盯著他們的住處了，剛才老楊來報，說那個叫阿蓮的女人，每天傍晚都會去城門口的歪脖子樹下待一會兒，好像在等什麽信號。”
    “信號？”小林皺眉。
    “嗯，”蘇城主點頭，手指在桌上畫了個簡單的地圖，“城門口那棵樹的位置，剛好能看見城裏的主要街道，她可能在記路線。你再留意著點，別讓他們看出你起了疑心，咱們得弄清楚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下午，小林故意去了城主府旁邊的菜園。
    那裏種著幾株剛成熟的豌豆射手，是安和城的防禦主力，平時隻有他和蘇城主能靠近。
    果然，沒過多久，阿蓮就提著個菜籃子走了過來，假裝在摘路邊的野菜，眼睛卻不停地往菜園裏瞟，還悄悄從懷裏掏出個炭筆，在籃子底部畫著什麽。
    小林假裝沒看見，蹲在豌豆射手旁邊，故意把種子袋“不小心”掉在地上，還讓幾顆種子滾到了阿蓮腳邊。
    阿蓮的身體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想彎腰去撿，手指剛碰到種子，又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隻是用腳尖把種子往旁邊撥了撥，嘴裏念叨著：“哎呀，這豆子掉了，可惜了。”
    小林心裏冷笑——普通的難民見了糧食，哪會這麽淡定？
    他撿起種子袋，拍了拍上麵的土，抬頭對阿蓮笑了笑：“阿蓮姐，你要是缺糧食，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拿點麥種，總比撿野菜強。”
    阿蓮的臉色瞬間有些不自然，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們帶的幹糧還夠吃，不麻煩你了。”
    說完就提著菜籃子匆匆走了，連野菜都沒再摘。
    傍晚的時候，阿水來找小林。
    她剛從城西回來，手裏拿著幾片冰草的葉子——這種草是水係異能者的專屬植物，一碰就會發出細碎的“嘩啦”聲，最適合當預警裝置。
    “我在他們住處周圍種了一圈冰草，”阿水壓低聲音，“隻要他們夜裏敢出門，咱們馬上就能知道。”
    小林點頭，和阿水一起躲在住處對麵的屋簷下。
    天黑透之後，屋裏的燈還亮著，隱約能看見阿武和阿蓮在低聲說話，偶爾還會傳來孩子的哭鬧聲。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燈滅了，屋裏沒了動靜。
    小林正想跟阿水說要不要回去，突然看見屋門悄悄開了一條縫，阿蓮的身影閃了出來。
    她手裏拿著個小小的炭條，蹲在門口的空地上，借著月光快速畫著什麽。
    小林眯起眼睛，看清她畫的是安和城的街道，還在城主府和小林的住處旁邊畫了個圈，旁邊寫著個“夜”字。
    “他們想夜裏動手。”阿水的聲音帶著冷意，指尖已經凝結出了一點冰碴。
    小林攥緊了拳頭，點了點頭：“明天我再去試試他們，看看他們的目標到底是不是我。”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阿武的聲音：“好了嗎？別被人發現了。”
    阿蓮應了一聲，趕緊擦掉地上的痕跡，快步走回屋裏，屋門又輕輕關上了。
    月光灑在空地上，剛才畫過地圖的地方，隻剩下幾片被踩碎的草葉。
    小林看著那扇緊閉的屋門，心裏的警惕像地刺的嫩芽一樣，悄悄紮得更深了——他知道，接下來的這幾天，必須時刻盯著，不能有半點鬆懈。
    回到住處後，小林把種子袋放在枕頭邊，又在床底下埋了幾顆地刺種子。
    隻要有人夜裏闖進來，地刺就會立刻破土，就算抓不住人，也能拖延時間。
    他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風聲，心裏默默盤算著——不管他們的計劃是什麽，都不能讓他們傷害城裏的人。
    半夜的時候，小林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
    他屏住呼吸，透過窗縫往外看，隻見阿武的身影出現在院子裏，手裏拿著個小鏟子，在地上挖著什麽，好像在埋東西。
    等阿武走後，小林悄悄起床，走到院子裏，借著月光一看——阿武埋的是個小小的銅哨，哨身上刻著個模糊的鐵矛圖案，和黑鐵城的標誌一模一樣。
    小林的心沉了下去。
    他終於確定，這三個人不僅是黑鐵城派來的，還帶著明確的任務，而這個任務，十有八九和自己有關。
    他把銅哨挖出來，攥在手裏，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更加清醒——明天，必須把這件事告訴蘇城主，提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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