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歲月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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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感覺也沒有。
    是她的老母親沒了呼吸,還是她無法感應到氣息?
    張月旬試著用手觸碰老母親的人中,她能感覺到肉質的滯重感,是死人才有的僵硬。
    死了?
    她驚訝不已,噌地一下站起來了。
    這不對。
    張月旬拍著一下腦門,這非常不對勁兒。
    為什麽她的腦海裏沒有這段記憶?
    她記得的是老母親當時說是人有三急,要方便一下,所以把她留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下……她腦子飛轉時,目光竟無意地掃到了石塊底下,年幼的她卡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
    不對,這不對,非常不對。
    張月旬雙手抱著腦袋,絞盡腦汁地搜刮記憶。
    眼前這一幕,和她的記憶對不上號。
    她記得的是,老母親把她留下,獨自去草叢方便,然後……她等了多久來著?
    記不清了,好像是天快黑了她還沒見老母親回來,想去找老母親又怕老母親從別的地方回來找不見她。
    於是她用石頭在樹上劃了一個箭頭,告訴老母親要是回來了知道去哪裏找她。
    然後呢?
    張月旬完全沉浸在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之中。
    因為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但又在拚命地搜刮她腦海裏的記憶,越要回憶越是回憶不起來,越是回憶不起來越要回憶。
    “邦邦邦。”
    “孩子,娘回來了,你開個門。”
    熟悉的聲音穿透逐漸陷入崩潰迷霧的張月旬,一扇門在她麵前開了又合上,眨眼間她看見一個高個子女人肩膀掛著大包小包,拍著陳寡婦家的門。
    詭異的是,此時此刻她就站在高個子女人的身後。
    她是什麽時候回到這兒?
    這疑惑張月旬也不顧上深思,因為眼前這個背影,與她記憶中的背影重疊在一起。
    張月旬嘴唇顫抖,“你是陳寡婦?”
    聞聲,陳寡婦轉過頭。
    張月旬終於看清了陳寡婦的臉。
    她腦子好像又蒙上了一層霧,根本無法思考,甚至感覺全身的器官,還有這具身體也離她而去,隻剩下她的意識定在這一刻。
    她沒法分清現在她還在不在陳寡婦的家門口,看到的陳寡婦到底是不是她的老母親。
    如果是,為什麽她會在這裏,還把英蓮當成了女兒?
    如果不是,為什麽和她死去的老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張月旬的思緒雖然亂七八糟的,但她還留一分清醒,等著陳寡婦的回答。
    “你是哪位?”
    她習慣性脫口而出:“西南的紅傘張家第三十九代傳人,張月旬。”
    停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這是我師父給我起的名字,我娘給我取的名字是思君。”
    陳寡婦忽地瞳孔一縮,大步走上前,雙手抓著張月旬的胳膊,神情激動。
    “你說你叫什麽?再說一遍,你叫什麽?”
    陳寡婦胸前掛的大包小包鼓鼓的,頂得張月旬難受,她卻若無其事地拂開陳寡婦的手。
    “你問哪個名字?”
    張月旬與陳寡婦平視,眼中複雜之色已然退散,換上了沉著冷靜。
    陳寡婦把身上掛的大包小包全部放在地上,重新抓住張月旬的雙臂。
    “你叫思君?你說你叫思君,是不是?”
    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
    門後站著的李簡放,楚侑天還有陳英蓮,三人奇怪地看著張月旬和陳寡婦。
    陳寡婦抓著張月旬的雙手垂下來,目光冷冷地瞪著他們。
    “你們是誰?為什麽出現在我家?”
    “我們是你女兒的朋友。”
    李簡放指著陳英蓮說道。
    剛才他們在院子裏,將陳寡婦和張月旬的對話盡收耳中。
    但李簡放選擇按兵不動,先按照陳寡婦一開始錯認陳英蓮是女兒的路子走,看看陳寡婦是什麽反應。
    畢竟眼前的情況實在是過於混亂,明明張月旬隻是起身溜個腿,但在井口旁剛站定,突然出現了一扇門,一開一合之間,張月旬便消失了,令他們猝不及防。
    他們還沒來得及商討張月旬去了哪兒,一眨眼的功夫就聽見她的聲音,她居然在門外還和陳寡婦聊上了?
    古怪的很。
    陳寡婦聽李簡放這麽一說,目光憤怒地盯著陳英蓮,“她不是我女兒,她是個騙子。”
    這話陳英蓮不愛聽了,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反駁陳寡婦。
    “我在城門口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是你女兒,是你自己不信,還用你的苦難催生了我的愧疚,我不忍心讓你難過,也怕你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才跟你回到這兒的。你可別把什麽鍋都往我頭上扣啊。”
    “我……”陳寡婦氣弱了一瞬又強硬起來,“我反正是找到我女兒了,你走,你給我走。”
    楚侑天指著張月旬,“她是你女兒?”
    “不可能,”李簡放抱臂說,“月旬是個流落街頭的孤兒,我和靈兒遇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和一群野狗搶老鼠吃呢。”
    張月旬做了一個誇張的震驚表情,眨了眨眼睛,“阿放,別把我說得那麽可憐,明明是我堅韌不拔,大戰一群野狗,收服野狗當小弟,還摘下桂冠老鼠一隻,可喜可賀好嗎?請你用自豪的語氣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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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簡放走上前,攬過張月旬的肩膀拍了拍,看向陳寡婦,“她要是你女兒,怎麽會受這種苦?”
    陳寡婦肩膀微微聳動,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淚。
    “怪我,是我把她弄丟了。”
    李簡放看了張月旬一眼,又把目光放在陳寡婦身上,“月旬需要你一個解釋,想必你不介意她的朋友也留下來聽一聽你說的故事吧?”
    “孩子,”陳寡婦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看張月旬,“他們都是你朋友?”
    “嗯。”
    “太好了。”
    陳寡婦喜極而泣,摟住張月旬。
    李簡放訕訕地收回搭在張月旬肩膀的胳膊。
    “太好了孩子,你沒死,還交了一群朋友,娘真替你開心。”
    張月旬不太適應這隔了十二年的親情,手僵硬地拍了拍陳寡婦的後背。
    “有什麽話,我們進去說吧。”
    “好好好。”
    陳寡婦卸下懷抱,改成拉著張月旬的手臂,進門的同時也不忘招呼其他人把她的大包小包提進來,順帶把門關好。
    院裏已經擺了四張板凳,陳寡婦接過楚侑天手上拎的大包小包進柴房,出來時抓著一張椅子,放在張月旬坐的板凳的左邊。
    她坐下後,稀罕地摟著失而複得的張月旬。
    “孩子,你把你自己養的真好,沒吃什麽苦頭,娘真替你開心。”
    說著,陳寡婦忍不住抹了一把淚,開始說起往事。
    “停,”張月旬趕緊打斷她,“故事太長了,我問什麽,你就答什麽。”
    陳寡婦很想將故事重頭說起,但她看著張月旬的臉,心裏止不住地發軟,笑著點頭。
    “你問吧。”
    “你到底是怎麽把我弄丟的?”
    “說起這事,”陳寡婦一臉凝重,“你不記得了?”
    記得,她當然記得,而且是回到這兒之後記起來的。
    但張月旬卻不動聲色,“我要聽你親自說。”
    “好,說起這事,那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你爹給我們來信,說他在平江等我們,我就帶著你上路了。為了能盡快趕到平江和你爹團圓,我選擇了走小路。但經過一處林子的時候,我聽到了背後有人說話,我不敢回頭,便拉著你加快了腳步。”
    “我打斷一下,”張月旬突然插嘴,“你聽到的聲音,現在聽到的話,還能認出來嗎?”
    陳寡婦一臉困惑地看著她,“孩子,為什麽這麽問?”
    “回答我。”
    李簡放和楚侑天還有陳英蓮的眼神整齊劃一地在張月旬和陳寡婦之間來回轉動。
    陳寡婦搖了搖頭,“不騙你孩子,那聲音我現在想起,都覺得十分可怕。”
    “可怕在哪兒?”
    明明現在她就講話,一模一樣的聲音,但是她的老母親根本沒有一點害怕的反應。
    “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形容那聲音,像是山豬的嘶叫,又像是野鬼在招魂,它問我能不能看見它,聽見它說話,多麽可怕啊!”
    陳寡婦下巴劇烈顫抖,接著說,“我不敢想象我要是回頭,或者應一句,會發生什麽更加可怕的事情。但事實上,即便我什麽也沒做,而且還加快了腳步,甚至是沒命似的往前跑,還是被它追上來了,我能感覺到,它在和我同行。”
    張月旬雙目忽地放空,嘴不受控製地接住她的話往下說:“你害怕地扛著我跑,沒注意腳下,被絆倒了,滾下斜坡,對嗎?”
    “對,”陳寡婦點頭,“我應該是暈過去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黑了,我什麽也看不見,我更是不敢動,隻能不停地祈禱你沒事,祈禱天快亮,好讓我可以去尋你。”
    “你沒找見我,之後呢?”
    “孩子,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啊。”
    陳寡婦含淚說著,伸手就要去抱張月旬。
    張月旬一個婉拒的動作,“你先別著急煽情,我還有話沒問完。”
    “孩子,你是不是怪娘……”
    “停,你給我打住,”張月旬現在冷靜得可怕,“煽情這套你留著我問完話之後再搞。我要問你的是,你說你把我弄丟之後一直在找我,那你這些年在平江和誰在生活?”
    “當然是你爹啊。”
    “你在平江跟他生活?就在這裏,是吧?”
    張月旬放慢了語氣,故意給她設了一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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