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的猜測，她嗖地一下湊到李簡放身側，同樣壓低聲音說話。
    “阿放，你怎麽看？”
    “我用眼睛看，這裏確實有古怪。”
    “廢話這不是？肯定有古怪啊，問題是怪在哪兒？”
    李簡放看她看了好一會兒，不說話。
    “怪在哪兒呢？你說話呀。”
    “你不都知道了？”
    “瞧著你這話說的，會聊天嗎？我要知道我還多餘問你啊？”
    李簡放給她逗樂了，“你的羅盤不都已經告訴你答案了？不過，我還沒感應到詭妖的存在，至於我們目前是不是處在兩百年前，我也不知道，你不如直接問楚二牛。”
    “得了，有你這話，”張月旬皺了皺鼻子，“咱們又要開始洞察真相咯。”
    哎，她已經瘋過三回了，也不差這一回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次又是什麽難以直視的真相。
    張月旬抖了抖肩膀，給自己提了提士氣，嗖地一下閃到楚二牛身側，表情有些搞怪的嚴肅。
    “二牛大哥，現在是哪一年？”
    “公元2425年啊，有什麽問題嗎張姑娘？”
    張月旬皺了皺鼻子，困惑地問道：“公元2425年是哪一年？”
    “就是公元2425年，去年是公元2424年，今年是公元2425年，明年是公元2426年。”
    得，說的都是廢話。
    張月旬無奈地抿了一下唇，又問：“你們一直待在此地？”
    “嗯吧。”
    “這個‘吧’字，怎麽說？”
    “村長和老一輩的人都說我們是躲避戰亂才來到此處的，但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是吧，侑天哥？”
    楚侑天突然被提問，張月旬看向他，一個閃身便到了他身旁。
    “公元2425年，到底是哪一年？”
    “沒記錯的話，是……”
    楚侑天剛要開口，就被楚二牛打斷，“侑天哥，張姑娘，你們湊得太近了。”
    他邊說兩隻手握拳，各自伸出大拇指比了一個曖昧的動作。
    “你們閑聊要注意分寸，現在這樣，實在是……不成體統！”
    張月旬坦坦蕩蕩，攤手。
    “這不好好的嗎？”
    “你們還是有點距離比較好，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張姑娘你一個女孩子，靠侑天哥太近，壞的是你的名聲，日後你要想找個好婆家那可不能夠了。”
    張月旬張開嘴，塞得下一個雞蛋都不為過，足以得見她有多震驚。
    她和小白臉中間都還沒站下一頭牛呢！
    “這是人話嗎你說的？名聲？哈哈哈哈，名聲？來來來，你看看這是什麽？”
    她舉著拳頭問楚二牛。
    “這是，拳頭。”
    “不，這是我的名聲，要是碰見哪個人長了狗嘴，狗嘴裏又吐不出象牙的，我就用我這個名聲打得他親娘都認不得。”
    她說到這，又抬起她的右腳，“你再看看，這是什麽？”
    張月旬雖然笑著，但是笑裏藏刀，饒是楚二牛是個看不懂臉色的，也知道她展現出來了不好惹的樣子，不敢再多有得罪。
    於是他打著哈哈岔開話題，“我家到了，站著聊不方便，進門坐著聊吧。”
    “這就到啦？”
    張月旬後知後覺。
    “是，進來吧。”
    楚二牛推門進去，大聲喊：“爹，娘，媳婦，我帶客人回來了。”
    楚二牛爹娘還有他媳婦臉上的笑容實在不好看，像是硬擠出來的。
    張月旬瞅了一眼便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一定是她剛才在門外對楚二牛大放厥詞，他們聽到了，對她產生了懼意。
    這可不太妙啊。
    於是張月旬立刻擠出一抹得體的笑容，盡量挽救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
    “大叔，大娘，大嫂，三位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西南的紅傘張家第三十九代傳人張月旬，我是一名除妖師。”
    介紹完自己，她開始給他們介紹李簡放和楚侑天。
    “這位是神醫李簡放，他是武德司指揮使楚侑天，特別注意，他已辭官。”
    李簡放微笑，點頭致意。
    但楚侑天卻筆挺地站著，麵無表情。
    “楚侑天？”
    楚二牛他爹一聽到這個名字大驚失色，蹭蹭蹭地小跑到楚侑天跟前，目光上下打量他。
    “你真的是楚侑天？”
    楚侑天沉默。
    張月旬索性又替他答了一回：“對，不是假的楚侑天。”
    “你爹是楚繼業，你爺是楚光耀的楚侑天？”
    楚二牛說：“爹，我問過了，是他。”
    “哎呀呀呀呀呀——”
    楚二牛他爹後退了幾步，鏘鏘鏘地擺了幾個戲曲武生的姿勢，又蹭蹭蹭地走上前幾步，拉著楚侑天的手。
    “孩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張月旬看呆了，“這裏躲著一個戲班子，大叔你是要唱戲還是怎麽著？”
    楚侑天甩開楚二牛他爹的手，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咱們村子有救了，有救了！”
    楚二牛他爹激動不已，蹭蹭蹭地追上楚侑天想抓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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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侑天直接躲到張月旬身後，在她身後對楚二牛他爹放狠話。
    “再煩我也殺了你！”
    “也？”
    楚二牛他爹猛地轉頭看著楚二牛，“他對你說過這話？”
    “爹，求你別問了。”
    “孩子，”楚二牛他爹重新轉過身來看著楚侑天，“你這出去闖蕩一趟，咋就學壞了喲——”
    他拖腔轉戲調子，“你忘了？咱村的規矩刻在骨子裏！殺人償命，一命還一命呐——”
    尾音上揚，戛然而止。
    楚侑天不語。
    楚二牛他爹絲毫不覺得尷尬，繼續壓喉：“說與來聽，你在外麵殺過人了？”
    楚侑天依舊沉默，根本不想搭理楚二牛他爹。
    “咋不言語呢？傻站著像根木樁子！”
    他頓了頓，聲調微微提起：“長輩問話，晚輩回話，這是規矩！”
    接著戲腔拖長：“沒家教的名聲傳出去，你爹楚繼業的臉往哪兒擱呐？”
    最後的尾音帶著痛心疾首的顫音。
    楚侑天依舊沉默不語。
    “噗嗤。”
    張月旬忍了很久，終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牛大哥，你爹這人還挺，挺有意思的，小白臉半天不說話，你爹都能自個兒在那兒唱半天哈哈哈。”
    聞言，楚二牛他爹臉倏地拉了下來。
    日頭正好，但空氣像是泡水的棉絮，壓得人無法呼吸。
    楚二牛他娘察覺氣氛僵硬，趕緊出來打圓場：“哎老頭子，這三個孩子這一路上肯定累壞了，兩個沒力氣說話，一個都不知自己在說什麽，還先讓他們坐下喝點茶水，歇一歇再說吧。”
    “喝什麽喝？我們大老爺們說話，哪有你女人插嘴的份？”
    楚二牛他爹如此不給楚二牛他娘麵子，楚二牛他娘尷尬地搓了搓手，眼神飄忽不定。
    楚二牛趕緊出來勸說：“爹，我娘說的也有點道理，侑天哥他們這一路上肯定累壞了，有什麽話咱們可以坐下慢慢聊。”
    “你個吃裏扒外的，你娘說的是對的，意思就是我說錯了唄？”
    楚二牛他爹給了楚二牛一個大耳刮子，“你個不孝順的東西，讓你去看田裏的穀子長得怎麽樣，你回來一個交代也不給，先數落上你老子了？”
    楚二牛捂著被打的左臉，忍著怒氣不敢發作，隻敢委屈。
    這一幕看在張月旬眼裏，她頭頂長了一排又一排的問號。
    她不自覺地挽起袖子，叉腰，“我說老頭，你屁話少點行嗎？人楚侑天不愛搭理你，你看不出來啊？說的話，啊不是，唱的話沒一句是他愛聽的，你還有理了是吧？少拿長輩那一套壓我，不然我狠狠踹爛你的屁股。還有，你媳婦你兒子也沒說錯，我們趕了一天的路，確實累壞了，還不快請我們入座，上茶水——”
    她最後使出了一招“河東獅吼”，震得楚二牛他爹連連後退。
    楚二牛他爹嚇得在原地當場石化。
    楚二牛他娘和他媳婦捂著嘴，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至於楚二牛，下巴險些脫臼，他及時用手接住才沒釀成悲劇。
    “張姑娘，侑天哥，李姑娘，三位請坐。”
    楚二牛第一個反應過來，趕緊搬出三張椅子，放在院子裏請他們入座。
    緊接著又搬出來一個竹編的桌子，上好茶水請他們喝茶。
    楚二牛他爹十分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被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落了麵子，他把楚二牛他娘拉到一旁悄悄吩咐。
    “你去繼業大哥家裏一趟，請他過來，就說他兒子回來了，還帶回來兩個不三不四的女人，辱沒他家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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