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歸桂抽芽,薪火遞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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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雨水節氣剛過,藥圃的泥土裏就鑽出了嫩黃的草芽。蘇清歡蹲在“念桂”樹下,指尖拂過新抽的枝椏,嫩芽上的絨毛沾著晨露,像裹了層碎銀。去年送往各地的“念桂”種子,已有十七封回信說發了芽,最近的一封來自鄰山的青雲派,信裏夾著片嫩綠的桂葉,葉脈裏還留著淡淡的靈力痕跡——是陸衍教的“護芽訣”。
    “清歡你看,”林曉舉著封信跑過來,信紙被春風吹得獵獵響,發間的“念桂”花別針輕輕顫動,“極北的寒月穀來信了!他們說種子在冰窖裏發了芽,用靈力催得比咱們這兒的還壯!”
    蘇清歡接過信,字跡裏帶著冰碴子似的冷硬,卻透著難掩的激動:“……從未想過桂花能在凍土開花,貴派的‘念桂’種子像團火,把我們這些年的寒氣都烤化了……”她的指尖撫過信末的畫,是株頂著雪的桂苗,旁邊歪歪扭扭寫著“謝”字,像個笨拙的擁抱。
    陸衍背著捆新伐的竹枝從後山回來,破風劍的劍穗纏在手腕上,銀絲沾著些山茶花的瓣。“藏經閣師兄說要編個新的曬藥架,”他把竹枝靠在桂語樓的廊柱上,“剛好能把各地寄來的桂葉都掛上,曬幹了泡茶,能嚐出十七種不同的香。”
    阿桂抱著個陶罐跟在後麵,罐裏裝著他新釀的桂花蜜,是用今年第一茬“念桂”花做的,蜜色淺黃,像融化的陽光。“清歡姐,你嚐嚐,”他往木勺裏舀了些,遞到她嘴邊,“比去年的甜,林曉姐說加了晨露的緣故。”
    蜜液滑過喉嚨時,甜香裏帶著絲清冽,像把冬天的寒氣都釀成了暖。蘇清歡望著遠處廣場上忙碌的身影——林曉母親帶著婦人們在紮桂花燈,藏經閣師兄指揮弟子們搭涼棚,連煉魂閣的獨眼老仆也在幫忙掃地,拐杖上的桂花結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像在和過去的自己和解。
    “今年的桂花節要提前辦,”蘇清辭從憶魂堂走出來,手裏捧著件新繡的幡旗,上麵用金線繡著“憶魂傳香”四個大字,“各地門派都要派人來,說要帶著他們的‘念桂’新苗,在咱們這兒認親。”
    蘇清歡的心髒輕輕一顫。認親?那些在遠方紮根的“念桂”,本就是同根生的兄弟姐妹。她忽然想起王掌櫃母親說的“桂樹記著所有守著念想的人”,原來真的是這樣,距離再遠,血脈裏的牽掛也斷不了。
    穀雨那天,第一批訪客到了。青雲派的長老拄著根桂木拐杖,杖頭雕著朵“念桂”花,是照著他們那裏新苗的樣子刻的。“這是小徒親手雕的,”長老往蘇清歡手裏塞了個布包,“他說要謝謝陸小友的靈力心法,讓他們的桂苗熬過了倒春寒。”
    布包裏是些青雲派特有的靈草,混著曬幹的桂花,香氣醇厚得像陳年的酒。“我們那兒的‘念桂’開了第一朵花,”長老的眼睛亮得像星,“花瓣上的光斑映出個小女孩,正往石縫裏塞桂花糕,是不是清歡姑娘?”
    蘇清歡的眼眶一熱。原來遠方的桂樹,真的能映出這裏的記憶。她往長老碗裏添了勺新釀的桂花粥:“那是我姐姐,當年在丹房被囚時,總用這種方式給我傳信。”
    長老的歎息裏帶著感慨:“記憶這東西,真是比靈力還頑固。”他指著廣場上的“念桂”樹,“我們把那裏的桂苗也帶來了,就種在這棵母樹旁邊,讓它們也認認親。”
    接下來的日子,訪客像趕春的燕,一批接一批地來。寒月穀的弟子裹著厚厚的裘衣,懷裏抱著盆小小的“念桂”,葉片上還凝著冰,卻透著股不服輸的綠;南方的藥農背著竹簍,裏麵裝著用“念桂”花做的藥膏,說能治凍瘡;西域的牧民牽著駱駝,駝峰上捆著曬幹的桂枝,說要給憶魂堂當柴燒,“讓遠方的香,暖著這裏的火”。
    阿桂成了最忙碌的人。他帶著訪客去看“念桂”母樹,講這棵樹是怎麽用三人的心血種出來的;領著孩子們去認新栽的桂苗,說“這是青雲派的哥哥,那是寒月穀的姐姐”;還把各地寄來的書信編成小冊子,封麵上畫著棵枝繁葉茂的桂樹,枝頭站著來自不同地方的小鳥。
    “清歡姐你看,”他舉著小冊子跑來,鼻尖沾著墨汁,“我把寒月穀的信畫成了冰裏開花的樣子,他們說這樣一看就懂。”
    蘇清歡摸著冊子上歪歪扭扭的畫,忽然覺得這孩子的筆比任何靈力都厲害,能把遙遠的思念,都畫成觸手可及的暖。她往阿桂手裏塞了塊桂花糕,糕上的印子是新刻的“親”字,“給寒月穀的哥哥嚐嚐,說我們記著他們呢。”
    獨眼老仆不知何時也加入了忙碌的隊伍。他把自己藏了三十年的桂花種都撒在了新栽的桂苗旁,每天清晨都去澆水,拐杖在泥土裏戳出小小的坑,剛好能接住晨露。有次蘇清歡撞見他對著桂苗說話,聲音輕得像風:“慢點長,別像我,走了太多歪路……”
    陸衍把這幕畫在了新的《憶魂圖》上,旁邊題了行字:“錯了能改,就是新生。”蘇清歡往畫上加了幾朵飄落的桂花,花瓣落在老仆的拐杖旁,像給過去的錯誤,蓋了層溫柔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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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節那天,廣場上的“念桂”母樹開得正盛,金黃的花瓣簌簌落在新栽的苗上,像母親在親吻孩子。各地的訪客圍著篝火唱歌,寒月穀的弟子哼著冰原的調子,南方的藥農唱著采茶歌,西域的牧民彈著冬不拉,不同的旋律混在一起,卻都帶著桂花的甜。
    蘇清辭站在台上,手裏捧著新輯錄的《憶魂續錄》,裏麵記滿了各地“念桂”的故事。“今天我們聚在這裏,”她的聲音透過靈力傳遍全場,“不是為了懷念過去的苦難,而是為了告訴彼此——無論走多遠,總有人記著你,總有人盼著你回家。”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有個寒月穀的小弟子抱著“念桂”苗哭了:“我爹娘要是還在,肯定也會喜歡這花……”他的哭聲被更多的聲音淹沒,卻沒人覺得悲傷,那些被喚醒的思念,哪怕帶著痛,也是滾燙的。
    陸衍提著酒壇給每個人斟酒,酒裏泡著各地帶來的桂葉,一杯酒裏,能嚐出青雲山的清,寒月穀的冽,江南的柔。“這杯敬遠方的‘念桂’,”他舉起酒杯,破風劍在腰間輕輕晃動,“敬所有紮根的,發芽的,正在路上的希望。”
    阿桂抱著壇桂花蜜,挨個兒往酒杯裏添,蜜液在酒裏打著旋,像把不同的月光攪在了一起。“清歡姐說,甜的東西能把苦的都蓋過去,”他奶聲奶氣地喊,“以後每年都要聚,讓所有的‘念桂’都知道,它們有個大家庭!”
    蘇清歡望著眼前的一切,忽然覺得“念桂”樹的影子在地上織成了張網,把所有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人都網在了一起。那些曾經的隔閡、仇恨、誤解,在桂花的香氣裏,都變得輕飄飄的,像被春風吹散的柳絮。
    夜深時,訪客們漸漸睡去,篝火旁隻留下蘇清歡他們幾人。林曉往火裏添了塊桂木,煙氣裏飄出醇厚的香,“我娘說要把今天的事繡成新的《憶魂圖》,讓後人知道,桂花能把全世界的人都連在一起。”
    阿桂趴在陸衍膝頭睡著了,手裏還攥著片寒月穀的桂葉,葉上的冰早已化了,留下淡淡的水痕,像顆未幹的淚。陸衍的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劍穗的銀絲垂在阿桂的發間,與他發裏的桂花纏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守護,哪是傳承。
    蘇清歡靠在姐姐肩頭,望著滿天的星。“你說,百年後的‘念桂’會是什麽樣?”她的聲音輕得像夢。
    蘇清辭的指尖劃過她發間的木劍吊墜,桃木的溫潤在夜色裏泛著淺淡的光:“會像片森林吧,從這裏一直蔓延到天邊,每個枝頭都掛著不同的故事,風一吹,就像全世界都在說——別忘啦,我們是一家人。”
    遠處的“念桂”母樹忽然落下幾朵花,恰好落在新栽的苗上,像個溫柔的承諾。蘇清歡知道,這就是“憶魂”真正的意義——不是把記憶封存在某個地方,而是讓它像桂花的種子一樣,隨著風,隨著人,隨著歲月,去到所有能紮根的地方,長出新的希望,開出新的花。
    離明年的桂花節,還有整整一年。但廣場上的新苗已在夜色裏悄悄生長,各地的“念桂”正帶著這裏的記憶抽枝,孩子們在“念桂”樹下埋下的酒壇,已開始醞釀明年的甜。
    蘇清歡摸了摸發間的木劍吊墜,又看了看陸衍劍穗上的“念桂”花,忽然覺得,最好的時光,就是這樣——有桂香引路,有親人在側,有無數遠方的牽掛在生長,把每個平凡的春天,都過成值得永遠銘記的盛大。
    月光穿過“念桂”的枝葉,在新栽的苗上投下細碎的影,像給每顆正在發芽的種子,都係上了根銀色的線,線的盡頭,是憶魂堂溫暖的光,是永遠不會褪色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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