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夜色像浸了墨的布，沉沉壓在忘憂派的竹林上。蘇清歡坐在竹屋窗前，指尖摩挲著師父的玉佩——玉麵上的桂花紋被體溫焐得溫潤，卻突然泛起一陣刺骨的涼意，像有冰碴順著指尖鑽進血脈。她猛地抬頭，發間的木劍吊墜姐姐十六歲送的拜師禮）也跟著發燙，燙得她後頸發緊，仿佛又回到了金丹突破時，姐姐“清歡別來”的哭聲在耳邊炸響的瞬間。
    “怎麽了？”蘇清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剛為最後一個醒轉的弟子渡完原始記憶，淡金色的光在指尖若隱若現，像將熄未熄的燭火，“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白？”
    蘇清歡攥緊玉佩，指節泛白：“姐姐，你有沒有覺得……封印那邊不對勁？玉佩突然變冷，吊墜也在發燙，像是在預警。”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轟隆”一聲悶響，震得竹屋的窗欞都在顫，後山的方向泛起一縷黑氣，像從地底鑽出的毒蛇，纏上了夜空。
    陸衍的破風劍“哐當”撞在門框上，他闖進來時，黑勁裝的領口還沾著草屑——剛在盟旗旁值夜的他，比誰都先察覺異常：“是煉魂閣！封印的黑霧漏出來了！我剛才看見有黑絲纏上了後山的桂花樹，婉娘種的那棵芽，好像……好像蔫了！”
    蘇清歡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死，剛暖起來的安穩瞬間碎成齏粉。她想起昨夜盟旗立起時，各門派弟子齊聲應和的誓言；想起婉娘守著桂花芽時，眼裏閃著的細碎星光；想起自己對師父墓碑許下的“守好封印”的承諾——這些剛拚湊起來的“希望”，難道又要被地底的魔魂撕碎？她抓起青竹劍就往外衝，木劍吊墜在領口瘋狂發燙，像姐姐當年護她時，流在她掌心的血，熱得灼人，也疼得鑽心。
    煉魂閣的石門已被黑霧籠罩，原本泛著淡青光的蘇家符文，此刻像被墨染過，暗得隻剩一點微弱的光。婉娘正蹲在桂花苗前哭，手裏攥著半截發黑的芽尖，泥土沾在她的臉上，像一道道褐色的淚痕：“師姐，芽死了……黑霧剛纏上來，它就蔫了，我怎麽救都救不活……”
    蘇清辭的原始記憶瞬間暴漲，淡金色的光像一道屏障，擋在黑霧前，卻被黑絲纏得滋滋作響：“是魔魂在衝撞封印！我的記憶隻能暫時攔著它，撐不了多久！清歡，快用玉佩試試，師父的玉佩說不定能加固符文！”
    蘇清歡將玉佩按在石門的符文上，淡青色的光從玉佩裏湧出來，與符文的微光纏在一起。可黑霧像有生命的藤蔓，順著符文的縫隙往裏鑽，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地底有什麽東西在嘶吼，在撞擊封印，每一次撞擊，她的血脈就跟著疼一次，像有無數細針在紮她的經脈。
    “不行！玉佩的力量不夠！”蘇清歡的聲音發顫，靈力開始紊亂，金丹跌回築基的虛弱感再次襲來，“黑霧在吸我的血脈力，再這樣下去，封印沒加固，我先撐不住了！”
    陸衍揮劍砍向纏上來的黑絲，破風劍的寒光斬斷了幾根，卻有更多黑絲從地底冒出來：“清辭姐姐，你的原始記憶能不能直接攻向陣眼？我師父筆記裏寫過‘純淨記憶可克魔魂’，說不定能逼退它！”
    蘇清辭的臉色慘白如紙，淡金色的光已經弱了很多：“我的記憶剛渡給弟子，已經耗得差不多了……但我可以試試，隻是……隻是如果我沒撐住，你一定要幫我護好清歡，護好這些弟子。”她說著，指尖的光突然變得刺眼，像一輪小小的太陽，朝著黑霧最濃的地方衝去。
    “姐姐！不要！”蘇清歡伸手去拉，卻隻抓住一片虛空。她看著淡金光撞進黑霧，聽著地底傳來的淒厲嘶吼，心髒像被生生撕裂。木劍吊墜突然飛了起來，懸在石門上空，上麵的“護歡”二字亮起金光，與蘇清辭的原始記憶纏在一起，像一道金色的鎖鏈，死死捆住了黑霧。
    就在這時，蘇清歡懷裏的空白玉簡突然發燙，淡青色的字跡瘋狂閃爍——是師父的筆跡！“以蘇族血為引，融玉佩之光，喚先祖之魂，可固封印”。她猛地想起師父臨終前，把玉簡塞給她時，眼裏藏著的決絕；想起姐姐說“蘇家血脈是守護的鑰匙”的堅定；想起自己手腕上，姐姐護她時留下的舊疤——那些藏在記憶裏的守護，此刻都變成了她手裏唯一的希望。
    “陸衍！幫我擋住黑絲！”蘇清歡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玉佩上，“我要用血脈引先祖之魂，你一定要護好姐姐，別讓她出事！”她的血剛碰到玉佩，淡青色的光就暴漲起來，與木劍吊墜的金光、蘇清辭的原始記憶融在一起，像一道三色光柱，直直刺向石門的符文。
    地底的嘶吼聲越來越響，黑霧瘋狂衝撞著光柱，蘇清歡能感覺到血脈在被抽離，靈力像決堤的洪水般往外泄，視線開始模糊。可她不敢停——她看見婉娘還在哭著護著桂花苗，看見陸衍揮劍的手在抖卻還在堅持，看見蘇清辭的淡金光越來越弱卻沒後退一步，這些她要守護的人，都在等著她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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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祖在上！”蘇清歡對著石門大喊，聲音嘶啞卻堅定，“蘇清歡以蘇家血脈為引，求先祖顯靈，助我加固封印，護我仙門蒼生！”話音剛落，玉佩突然炸開一道強光，石門的符文瞬間亮得刺眼，地底的嘶吼聲突然停止，黑霧像被燙到的蛇，瘋狂往後縮。
    蘇清辭的淡金光慢慢弱了下去，她晃了晃，倒在陸衍懷裏：“清歡……成功了嗎？黑霧……退了嗎？”
    蘇清歡也撐不住倒在地上，手裏還攥著那半截發黑的桂花芽。她看著石門的符文重新泛出淡青光，黑霧漸漸消散，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眼淚卻控製不住地掉下來：“退了……姐姐，我們成功了……封印加固了……”
    婉娘跑過來，抱著蘇清歡哭：“師姐，芽還能活嗎？我還想等它開花，還想給我娘做桂花糕……”
    蘇清歡摸了摸發黑的芽尖，突然發現芽的根部，還有一點微弱的綠。她笑了，眼淚掉在芽尖上：“能活……隻要我們還在，隻要希望還在，它就一定能活。婉娘，我們一起等它開花，一起給你娘做桂花糕。”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各門派的人終於趕來。青雲宗掌門看著加固後的封印，又看了看蘇清歡蒼白的臉，眼裏滿是敬佩：“蘇盟主，是你守住了仙門，守住了蒼生。從今往後，各門派願聽你調遣，共同守護封印，再也不讓魔魂有機會出來作惡。”
    蘇清歡坐在地上，懷裏抱著那半截桂花芽，木劍吊墜在領口慢慢冷卻，卻暖得滲進了骨血。她看著身邊的蘇清辭、陸衍、婉娘，看著各門派弟子堅定的眼神，突然覺得，所有的苦難都值得。她知道，這場戰鬥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未來還會有更多挑戰，更多危險，但隻要她們在一起，隻要心裏的“桂花芽”還在生長，隻要守護的信念還在，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風穿過竹林，帶來一絲淡淡的桂花香，雖然微弱，卻像一道希望的光，照在每個人的心裏。蘇清歡摸了摸懷裏的空白玉簡，摸了摸發間的木劍吊墜，對著剛亮起來的天空，在心裏輕聲說：“師父，我們守住封印了。你看，桂花芽還活著，盟旗也還在，我們會一直守下去，守到桂花滿後山，守到仙門永遠安寧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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