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桂花新葉煮的茶在陶罐裏咕嘟作響，淡金色的茶湯泛著細碎的光，像把夕陽揉碎了盛在碗裏。蘇清歡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指尖捏著片剛采的桂葉，葉脈的紋路在指尖輕輕撓著，像姐姐小時候幫她梳頭發時，木梳劃過頭皮的癢。發間的木劍吊墜還帶著暖意，是十六歲那年姐姐送的拜師禮，此刻貼著領口，像一顆小小的火種，熨帖著她剛放鬆下來的神經。
    “師姐，茶煮好了！”婉娘端著個粗陶碗跑過來，茶湯晃出小小的漣漪，“我放了點去年曬的桂花，比新葉煮的更甜些，你快嚐嚐！”她蹲在蘇清歡身邊，眼裏閃著細碎的光，像盛了滿碗的星星，“等明年桂花滿後山，我們就做很多很多桂花糕，給師父的墓碑放一塊，給陸衍大哥帶一塊，還要給各門派的弟子都嚐嚐！”
    蘇清歡接過茶碗，溫熱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她想起去年闖丹房時，藏在藥材籃底的桂花糕被守衛捏碎的場景；想起煉魂閣裏，婉娘抱著發黑的芽尖哭的樣子；想起那些被長老煉成傀儡的弟子，再也嚐不到桂花的甜——這些畫麵像一根細針，輕輕紮在她的心上，讓她更珍惜此刻的安穩。
    “婉娘，明年我們在後山種一片桂花林吧。”蘇清歡輕聲說，茶湯的甜香在舌尖散開，“就種在師父的墓碑旁邊，讓師父也能聞到桂花香，也能嚐嚐我們做的桂花糕。”
    婉娘用力點頭，剛要說話，就看見林曉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臉色慘白得像紙，手裏的止血膏罐子掉在地上，滾出老遠：“清歡師姐！不好了！煉魂閣……煉魂閣著火了！陸衍大哥說，是長老的餘孽放的火，他們還想趁亂破壞封印！”
    蘇清歡手裏的茶碗“哐當”掉在地上，碎片濺起的茶湯燙到了她的手背，她卻渾然不覺。心髒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死，剛暖起來的安穩瞬間碎成齏粉。她想起昨夜毀丹時，各門派弟子齊聲歡呼的場景；想起盟旗旁“仙魔聯防”的誓言；想起自己對師父墓碑許下的“守好封印”的承諾——這些剛拚湊起來的“希望”，難道又要被餘孽的一把火點燃？
    “走！去煉魂閣！”蘇清歡抓起青竹劍就往外衝，木劍吊墜在領口瘋狂發燙，像姐姐當年護她時，流在她掌心的血，熱得灼人，也疼得鑽心。婉娘和林曉趕緊跟在後麵，婉娘手裏還攥著那片剛采的桂葉，葉子被捏得發皺，卻舍不得扔。
    煉魂閣的方向已經被黑煙籠罩，火光衝天，映紅了半邊天。陸衍正揮著破風劍砍向幾個穿灰袍的弟子，黑勁裝的後背沾著火星，劍穗上的鵝卵石被熏得發黑：“清歡！快阻止他們！他們在往封印的方向潑油，想把封印一起燒了！”
    蘇清歡抬頭望去，隻見三個灰袍弟子正提著油桶，往煉魂閣的石門潑油，火焰順著油跡往石門蔓延，石門上的蘇家符文被熏得發黑，淡青色的光越來越弱，像快要熄滅的燭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地底的魔魂在躁動，每一次火焰的灼燒，她的血脈就跟著疼一次，像有無數細針在紮她的經脈。
    “住手！”蘇清歡舉劍衝過去，青竹劍的淡青光直逼灰袍弟子。可對方早有準備，掏出一張黑色的符紙扔向她，符紙在空中炸開，黑霧瞬間將她包裹，她能感覺到靈力在被黑霧吸食，視線開始模糊。
    “師姐！”婉娘和林曉趕緊衝過來，婉娘用身體撞向一個灰袍弟子，林曉則用小刀劃向另一個弟子的胳膊。可她們的靈力太弱，很快就被灰袍弟子製服，婉娘的胳膊上還挨了一刀，血瞬間滲了出來，染紅了她的弟子服，也染紅了手裏的桂葉。
    “婉娘！”蘇清歡的眼睛紅了，她想起婉娘守著桂花芽時的小心翼翼，想起她采晨露時的笑容，心裏的憤怒和心疼交織在一起，竟讓她爆發出了一股新的力量。木劍吊墜突然飛了起來，懸在她的頭頂，上麵的“護歡”二字亮起金光，瞬間驅散了纏在她身上的黑霧。
    “怎麽可能？你的吊墜怎麽會有這麽強的力量！”灰袍弟子的臉色變得慘白，不敢置信地看著懸在空中的吊墜。
    蘇清歡趁機揮劍砍向油桶，淡青光與吊墜的金光纏在一起，像一道鋒利的刃，瞬間將油桶劈成了兩半。火焰失去了油的支撐，開始慢慢減弱，煉魂閣的石門也恢複了些平靜。
    “不！我的計劃！”為首的灰袍弟子瘋了一樣衝向蘇清歡，手裏的匕首直逼她的胸口。蘇清辭的原始記憶突然從人群中傳來，淡金色的光像一道屏障，擋在蘇清歡身前，將匕首彈開，卻也讓她的靈力徹底耗盡，倒在了地上。
    “姐姐！”蘇清歡趕緊扶住蘇清辭，眼淚掉在她的臉上，“你怎麽樣？別嚇我！”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蘇清辭的聲音微弱，卻還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你做得很好，我們……我們阻止他們了……”
    就在這時，各門派的弟子終於趕了過來，看到倒地的蘇清辭和受傷的婉娘，都憤怒地衝上去，將剩下的灰袍弟子圍了起來。青雲宗掌門走過來，眼裏滿是心疼：“蘇盟主，你沒事吧？這些餘孽太可惡了，我們一定要嚴懲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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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歡搖了搖頭，扶起蘇清辭：“先把火滅了，檢查封印的情況。餘孽的事，以後再慢慢算。”
    弟子們趕緊去滅火，有的提水，有的用靈力撲火。蘇清歡蹲在石門旁，輕輕撫摸著發黑的符文，指尖的血滴在符文上，淡青色的光慢慢亮了起來。她能感覺到，封印還在，魔魂也被穩住了，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
    火被撲滅時，天已經黑了。煉魂閣的石門被熏得發黑，卻依舊立在那裏，像一個堅強的守護者。婉娘蹲在桂花苗前，小心翼翼地用剩下的水澆在土裏，葉子上的血已經幹了，卻還是緊緊攥著那片桂葉：“師姐，芽還活著，就是葉子被熏黑了幾片，以後還能長新的。”
    蘇清歡走過去，摸了摸桂花芽的葉子，心裏滿是欣慰。她看著身邊的蘇清辭、陸衍、林曉，看著各門派弟子堅定的眼神，突然覺得，所有的苦難都值得。她知道，餘孽還沒徹底清除，仙門的守護之路還很長，但隻要大家齊心協力，隻要心裏的信念還在，隻要桂花芽還在生長，就一定能守住封印，守住仙門，迎來桂花滿後山、仙門永遠安寧的那天。
    風穿過竹林，帶來一絲淡淡的桂花香，雖然微弱，卻像一道希望的光，照在每個人的心裏。蘇清歡摸了摸發間的木劍吊墜，對著剛亮起來的月亮，在心裏輕聲說：“師父，我們又一次守住了封印。你看，桂花芽還活著，盟旗也還在，我們會一直守下去，守到桂花滿後山，守到仙門永遠安寧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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