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雙師祠的木梁剛架起半寸，桂花雨就落了下來，沾在蘇清歡手裏的令牌上，像撒了層細碎的淚。她蹲在祠前的空地上，正將師父的玉佩嵌進供桌的凹槽——玉佩的桂花紋與供桌刻痕嚴絲合縫，淡青色的光在雨霧裏泛著暖，卻突然像被掐斷的燭火，猛地暗了下去。發間的木劍吊墜貼著領口，是姐姐十六歲送的拜師禮，此刻竟涼得像浸了冰，凍得她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清歡，怎麽了？”蘇清辭走過來，手裏拎著剛采的桂花露，淡金色的原始記憶在指尖縈繞，比往日更凝實，卻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供桌不穩嗎？陸衍正幫著工匠調木料，我讓他……”
    她的話沒說完，身後的煉魂閣突然傳來“嗡”的一聲悶響，盟契紋的七彩光像破碎的彩虹，在青石板上劇烈晃動。蘇清歡猛地站起來，令牌從掌心滑落，砸在沾著桂花的泥地上——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血脈裏傳來細密的疼，像有無數根針在紮，與當年被魔魂黑霧纏繞時的痛感如出一轍，卻更隱蔽，更頑固。
    “是封印！”陸衍背著破風劍衝過來，劍穗上的“守”字鵝卵石還沾著木屑，“盟契紋在抖！我剛才看見有黑色的細霧從封印縫裏冒出來，像……像藏在棉絮裏的針！”
    婉娘抱著剛澆完水的桂花苗跑過來，臉色慘白，苗葉上的水珠摔在地上，碎成八瓣：“師姐！祠堂後的土在動！桂花苗的根好像被什麽東西扯著，新葉都蔫了！”
    蘇清歡的心髒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死，剛因師父真相釋然的暖意瞬間散盡。她抓起令牌，指尖的血無意識地蹭過裂痕——淡青色的光突然從令牌裏竄出來，不是之前的殘魂虛影，而是一行扭曲的字跡，是師父的筆跡：“魔魂有本源殘片，藏於封印石脈，殘魂散則片動，需蘇家全族血+桂魂露+盟契力方可控”。
    “全族血？”蘇清辭的聲音發顫，她扶住蘇清歡的胳膊，淡金色的光順著對方的血脈蔓延，試圖壓製那股刺痛，“我們蘇家隻剩我們姐妹了，哪裏來的全族血？師父他……他是不是還有沒說的秘密？”
    蘇清歡盯著令牌上的字跡，突然想起師父殘魂消散前說的“守住桂花林”——不是指眼前的苗，是指蘇家世代守護的那片古桂林！她猛地轉身往後山跑，雨絲打在臉上，涼得像師父當年教她握劍時的戒尺：“後山古桂林！我小時候在那裏埋過一塊‘族血石’，是師父說的‘蘇家血脈凝聚之地’！”
    眾人踩著泥濘的山路往後山趕，雨越下越大，古桂林的樹幹在風裏搖晃，像一群佝僂的守護者。蘇清歡在最粗的那棵桂樹下蹲下身，指尖刨開濕泥——一塊泛著淡青光的石頭露了出來，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蘇家符文，正是當年師父讓她埋下的族血石。
    “就是它！”蘇清歡抓起石頭，指尖劃破掌心，鮮血滴在石麵上。族血石瞬間亮起刺眼的光，與煉魂閣方向的盟契紋遙相呼應，而封印的悶響更劇烈了，黑色的細霧從石縫裏湧出來，纏向桂樹的根係，婉娘的桂花苗“哢”地斷了一根新枝。
    “桂魂露！快用桂花露！”蘇清歡大喊。婉娘趕緊將懷裏的陶罐遞過去，桂花露剛灑在族血石上，淡金色的光就從露水裏冒出來，與血光、盟契光纏在一起，像三道擰成的繩索，猛地紮向封印的方向。
    陸衍揮劍砍向纏過來的黑霧，破風劍的寒光斬斷了幾根細霧，卻被更多霧絲纏住劍穗：“清辭姐姐，用你的原始記憶護住族血石！清歡，我幫你擋住霧絲，你快引族血石的力量去鎮殘片！”
    蘇清辭的淡金光瞬間暴漲，像一個金色的罩子，將族血石和蘇清歡護在中間：“清歡，別慌！當年你突破金丹時，我們的血脈能共鳴，現在一定也能！我把記憶力渡給你，你試著引導族血石的力量！”
    蘇清歡閉上眼，將族血石按在胸口——師父的玉佩、木劍吊墜、姐姐的記憶力、陸衍的劍氣、婉娘的桂花露，還有古桂樹的清香，像無數股暖流湧進她的血脈。她能“看見”封印石脈裏，那團黑色的殘片在瘋狂掙紮，像一顆沒燒盡的火星，試圖引燃整個魔魂。
    “師父，借我力量！”她對著雨霧大喊，族血石的光突然暴漲，順著她的血脈，像一道青色的閃電，衝進煉魂閣的封印裏。淡青色的光、金色的記憶光、七彩的盟契光，還有桂花露的甜香，瞬間將殘片裹在中間，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冰雪遇上火。
    蘇清辭的身體晃了晃，淡金光弱了下去：“清歡……殘片在縮！再加吧勁！”她咬破指尖，將血滴在蘇清歡的手背上，姐妹倆的血融在一起，族血石的光更亮了。
    陸衍的破風劍突然插進土裏，劍穗的鵝卵石泛著光，與盟契紋的光連在一起：“各門派的弟子在廣場激活盟契紋了！他們在用靈力幫我們！”遠處的廣場方向傳來整齊的呐喊聲，像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光團往殘片深處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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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娘抱著斷枝的桂花苗，突然將剩下的桂花露全部灑在地上，對著古桂樹磕頭：“桂樹爺爺，求您幫幫師姐！您護了蘇家這麽多年，再護一次仙門吧！”話音剛落，古桂樹的枝葉突然晃了晃，無數片帶著露水的桂葉飄下來，融進光團裏，淡金色的光瞬間暴漲，將殘片徹底包裹。
    “砰”的一聲輕響，殘片在光團裏炸開，化作無數點黑色的碎末，被桂花露和血脈光徹底淨化。封印的悶響停了，盟契紋的七彩光重新穩定下來，在雨霧裏泛著溫潤的光。
    蘇清歡癱坐在泥地上，族血石從掌心滑落，沾了滿石的桂花。她看著姐姐蒼白的臉，看著陸衍染血的劍穗，看著婉娘懷裏斷枝卻依舊倔強的桂花苗，眼淚混著雨水掉下來，卻笑著說：“成了……殘片沒了……封印穩了……”
    蘇清辭走過來，蹲在她身邊，用袖子擦了擦她臉上的泥：“傻丫頭，又逞能。要不是大家一起幫你，單憑我們姐妹，根本鎮不住。”她的手指拂過蘇清歡掌心的傷口，淡金色的光慢慢愈合著傷痕，“師父說的‘全族血’，不是指逝去的族人，是指我們姐妹的血，加上族血石裏凝聚的先祖之力，還有……所有守護仙門的人的‘心血’。”
    陸衍撿起地上的令牌，上麵的字跡已經淡去，卻多了一層淡淡的桂香：“我師父筆記裏寫著‘桂為仙門魂，血為守護根’，原來桂花不隻是香味，更是仙門的‘靈’。婉娘的桂花露，古桂樹的枝葉，都是‘桂魂’的一部分。”
    婉娘摸了摸桂花苗的斷枝，突然笑了：“你們看！斷枝的地方，冒出小芽了！像個小小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眾人看過去，果然有一點嫩黃的芽尖從斷口處鑽出來，在雨霧裏泛著光，像絕境裏的希望。
    雨停的時候，太陽從雲層裏鑽出來，照在古桂林的枝葉上，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迷你的盟契紋。各門派的弟子從廣場趕來，圍著族血石和古桂樹歡呼，青雲宗掌門手裏拿著塊新的木牌，上麵刻著“桂魂祠”：“蘇盟主，我們在雙師祠旁再建一座桂魂祠，供奉族血石和古桂樹，讓所有弟子都記得，仙門的守護，是血脈，是記憶，更是每一棵倔強生長的桂花苗。”
    蘇清歡扶著姐姐站起來，手裏攥著沾了桂花的令牌，發間的木劍吊墜重新暖了起來。她看著古桂樹飄下的花瓣，看著婉娘懷裏冒芽的斷枝，看著陸衍劍穗上的桂花露痕跡，心裏滿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風穿過桂林，帶來濃鬱的甜香，吹起了她的弟子服衣角。她知道，仙門的守護之路沒有終點，但隻要有姐妹的血脈相依，有陸衍的劍氣相護，有弟子的真心相伴，有桂花的魂靈相佑，就沒有跨不過的難關。
    蘇清歡對著古桂樹深深鞠躬，在心裏輕聲說：“師父，先祖，你們看。桂花在長，盟契在亮，仙門在笑。我們會守住這裏，守住每一縷桂香，守住每一個值得守護的人，直到永遠。”
    古桂樹的枝葉輕輕晃了晃，一片帶著露水的花瓣落在她的掌心，像一個溫柔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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