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桂花雨落在盟契紋的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金。蘇清歡蹲在煉魂閣前，指尖拂過石板邊緣的縫隙——昨夜的秋雨衝開了泥土，露出半片褪色的木牌，上麵刻著的“蘇”字被歲月磨得模糊，卻在晨光裏泛著熟悉的淡青光。發間的木劍吊墜貼著領口，是姐姐十六歲送的拜師禮，此刻暖得像師父當年放在她頭頂的手，卻壓不住心底突然冒出來的悸動。
    “在看什麽？”蘇清辭走過來，手裏端著剛溫好的桂花茶，淡金色的原始記憶在指尖縈繞，像將融未融的晨霜，“陸衍說盟契紋的光比昨天更亮了，各門派的弟子都在廣場等著，想聽聽你對後續值守的安排。”她的目光落在木牌上，突然頓住，“這是……師父當年的令牌？”
    蘇清歡點頭，小心地將木牌從泥土裏摳出來——令牌邊緣裂了道縫，背麵刻著朵小小的桂花，和師父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她想起師父臨終前，把空白玉簡塞給她時，指尖劃過她掌心的溫度；想起煉魂閣石壁上，刻著的“蘇長老”三個字旁，那道淺淺的劃痕；想起姐姐說“師父當年好像和長老有過約定”的疑惑——這些被忽略的碎片，此刻被這枚令牌串了起來，像一道待解的謎。
    “令牌裏好像有東西。”陸衍背著破風劍走過來，劍穗上的“守”字鵝卵石沾著桂花瓣，“我師父筆記裏寫過，蘇家的令牌能藏殘魂，需用同源血脈和純淨記憶才能激活。清歡，試試你的血，清辭姐姐用原始記憶穩住，說不定能……”
    他的話沒說完，盟契紋突然亮起刺眼的光，青石板上的七彩紋路像活過來一樣流動，將木牌裹在中間。蘇清歡的心髒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識地劃破，鮮血滴在令牌上——淡青色的光從令牌裏湧出來，與盟契紋的光纏在一起，慢慢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是個穿灰袍的男子，身形和記憶裏的師父一模一樣，卻虛弱得像被風吹散的桂香。
    “師父！”蘇清歡的眼淚瞬間掉下來，伸手想去碰，指尖卻穿過了人影。那是師父的殘魂，被令牌藏了這麽多年，終於在盟契紋的力量支撐下顯形。
    蘇清辭趕緊用原始記憶護住殘魂，淡金色的光像一層薄紗，裹住那道淡青色的霧氣：“師父，是我們，清歡和清辭。您別急，我們能穩住您。”她的聲音發顫，眼眶紅得像浸了血的桂花，“當年您為什麽要瞞著我們？為什麽要對長老的惡行視而不見？”
    殘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虛弱卻清晰，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清辭……別怪師父……當年長老抓了外門三十個弟子煉傀儡，以他們的性命要挾我……我若反抗，那些孩子就活不成了……”
    蘇清歡的心髒像被冰錐紮著，她想起煉魂閣裏被鎖鏈捆著的小弟子，想起阿澤說“要找朋友吃桂花糕”的期待，原來師父當年的隱忍，是為了護住更多人。她攥緊手裏的令牌，指節泛白：“那您為什麽不告訴我們？為什麽要獨自扛著？”
    “長老在我身上種了‘鎖憶咒’。”殘魂的身影晃了晃，淡青光弱了些，“他怕我泄露秘密，隻要我敢說，咒印就會引爆，不僅我會死，還會連累你們姐妹……我隻能偷偷留下玉佩和玉簡，在令牌裏藏下殘魂，等盟契紋鑄成，借各門派的純淨力量顯形，把真相告訴你們。”
    陸衍突然想起什麽，趕緊從懷裏掏出師父的筆記，翻到最後一頁：“我師父寫過‘蘇長老隱忍三年，為護弟子假降長老，暗中破壞煉藥陣’！原來不是假降，是被要挾！當年我師父自爆，也是為了幫您拖延時間，不讓長老發現您在破壞陣眼！”
    殘魂點了點頭，淡青光裏泛起一絲暖意：“你師父是個好人……他知道我的計劃，主動引開長老的注意，可惜……”他的目光落在蘇清歡手裏的玉佩上，“這玉佩是蘇家先祖傳的，不僅能鎮魔魂，還能護憶劫者的血脈。當年我把它藏在秘盒，就是怕長老搶去，用來煉藥。清歡，你突破金丹時，血脈覺醒，玉佩才真正認主，這也是我沒料到的……”
    婉娘抱著桂花苗跑過來，看到殘魂，嚇得差點掉了苗，卻還是小聲說：“師父……我是婉娘，您當年教我種桂花的，您還記得嗎？我種的桂花苗長大了，馬上就要開花了……”她把一塊桂花糕放在青石板上，“這是我做的，您嚐嚐，和當年您給我吃的一樣甜。”
    殘魂的光在桂花糕上晃了晃，像在“嚐”味道，聲音裏帶著笑意：“記得……婉娘種的桂花，最香了……”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盟契紋上，“現在盟契鑄成，各門派同心，長老的餘孽除盡，魔魂被鎮，我也能安心了……清歡，清辭，以後仙門就交給你們了……守住封印，守住這些孩子，守住……桂花林……”
    話音剛落，殘魂的光開始消散，像被風吹散的桂香，慢慢融進盟契紋裏。蘇清歡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一把飄落的桂花，眼淚掉在青石板上，砸在那枚令牌上，暈開一層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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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她輕聲說，心裏卻沒有之前的悲痛，隻有一種釋然的溫暖。原來師父從未離開，他的隱忍，他的布局，他的守護，都藏在玉佩裏，藏在玉簡裏，藏在這枚令牌裏，藏在每一縷桂香裏。
    蘇清辭走過來，輕輕抱住她，淡金色的光在她背上晃：“師父是安心了，我們也該放下了。他用一生守護的東西，我們要替他守好，這樣才對得起他。”
    陸衍撿起地上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眼眶也紅了：“我師父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也會開心的。以後每年桂花開花，我們都來這裏放一塊桂花糕，讓兩位師父都能聞到香味。”
    婉娘蹲在桂花苗前，小心地給新葉澆水：“師姐，你看！苗又長新葉了，剛才師父的光落在葉子上，好像更綠了呢！”
    蘇清歡走過去，摸了摸新葉，柔軟得像嬰兒的皮膚。陽光透過桂花枝，落在盟契紋上，七彩的光像融化的金箔，灑在每個人的身上。她想起金丹突破時的孤立無援，想起闖丹房時的驚心動魄，想起鑄盟契紋時的齊心協力，想起此刻身邊人的笑容——這條路走得太苦，卻也太值得。
    “走，去廣場。”蘇清歡擦幹眼淚，將師父的令牌和玉佩放在一起，貼身藏好，“各門派的弟子還在等著，我們要告訴他們真相，告訴他們，有兩位師父用生命守護著仙門，我們不能辜負。”
    廣場上，各門派的弟子已經排好隊，盟旗在風裏飄揚，桂花的甜香漫過整個廣場。蘇清歡走到中央，舉起師父的令牌，聲音清亮：“各位掌門，各位弟子。今天，我們見到了我師父的殘魂，也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我師父和陸衍的師父，為了守護弟子，為了阻止長老，付出了生命。現在，盟契紋鑄成，魔魂被鎮，我們要替他們守好仙門，守好這片桂花林，守好我們共同的家！”
    廣場上響起熱烈的掌聲，弟子們都激動地喊：“守護仙門！不負師父！”青雲宗掌門走過來，手裏拿著一塊新的木牌，上麵刻著“雙師祠”三個字：“蘇盟主，我們決定在後山建一座祠堂，供奉兩位師父，讓所有弟子都記得他們的恩情，記得仙門的守護之道。”
    蘇清歡點頭，眼裏滿是欣慰。她看著身邊的蘇清辭、陸衍、婉娘，看著廣場上歡呼的弟子，看著後山隨風搖曳的桂花苗，突然覺得，師父從未離開，他和陸衍的師父，就藏在桂花的甜香裏，藏在盟契紋的光裏，藏在每個人的守護信念裏。
    風穿過廣場，帶來濃鬱的桂花香，吹起了蘇清歡的弟子服衣角。她摸了摸發間的木劍吊墜，又看了看懷裏的令牌和玉佩，對著陽光，在心裏輕聲說：“師父，您放心。我們會守好仙門，守好封印，守好每一棵桂花苗。等桂花滿後山，我們就把最香的桂花糕，放在您的祠堂前。”
    桂花苗的新葉在風中輕輕晃，像在點頭應許，也像在訴說著一個關於守護、關於信念、關於桂花滿天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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