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竹篩裏的桂花正篩出細碎的金，蘇清歡指尖捏起片花瓣，混著新磨的糕粉揉進麵團——甜香裹著陽光的暖，像把新弟子們朗朗的讀書聲揉進了掌心。學堂的窗開著，能看見小弟子們圍在陸衍身邊學握劍，劍穗掃過桂葉的輕響，混著婉娘“慢些別摔了”的叮囑，漫過整個古桂林。發間的木劍吊墜貼著領口，是姐姐十六歲送的拜師禮，暖得像剛溫好的桂花酒，卻在指尖碰向桌下的盟契紋碎片時，突然泛起一陣刺骨的涼，像有冰碴順著血脈往心髒鑽。
    “清歡，新弟子的符紙不夠了。”蘇清辭走進來，手裏捧著疊泛黃的舊符紙，淡金色的原始記憶在指尖縈繞，像曬透的桂絨，“這是從藏書閣翻出來的，是當年師父給外門弟子用的，上麵還留著他畫的護心符。”她的指尖剛觸到碎片，突然頓住，“碎片在發燙！和煉魂閣的盟契紋在共鳴！”
    蘇清歡的心髒猛地一沉，剛因學堂煙火氣升起的暖意瞬間碎成冰碴。她抓起碎片——上麵的七彩光紋正劇烈跳動，紋路間隙裏，竟藏著道極淡的黑色印記，像被墨點染的桂葉，與當年長老本命魂種的氣息如出一轍。而遠處的煉魂閣方向，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盟契紋的預警鈴再次響起，這次的銳響刺破長空，震得窗欞都在顫。
    “是盟契紋！”陸衍的聲音從林外傳來，他背著破風劍衝進來，劍穗上的“守”字鵝卵石沾著黑絲，臉上的笑徹底斂去，“紋心裂開道縫！裏麵浮著七盞黑燈，正往本源鎖的方向飄！是長老的‘七星魂燈陣’！他當年藏了七盞魂燈在石脈裏，借之前的魂種異動激活，要燒穿本源鎖！”
    三人往煉魂閣跑，沿途的桂樹紛紛落葉，花瓣沾到地麵的黑絲瞬間枯萎，化作黑煙。廣場上，青嵐穀少穀主正用靈力抵擋從裂縫裏冒出來的火焰，衣擺被燒得發黑：“蘇盟主！這燈油是用傀儡殘魂煉的！越燒越旺，我的靈力根本壓不住！”
    蘇清歡抬頭望去，盟契紋的七彩光已經黯淡得隻剩殘影，七盞黑燈懸在裂縫中央，燈芯燃著幽綠的火，火焰順著黑絲往本源鎖爬，石脈傳來“滋滋”的灼燒聲，像有無數隻蟲在啃噬大地。而每盞燈的燈座上，都刻著個扭曲的“傀儡”符——是長老當年給外門弟子下的鎖憶咒印記，他竟要用當年被囚弟子的殘念，當燃燈的薪柴！
    “畜生不如！”蘇清歡的聲音發顫，握緊青竹劍的手都在抖——她想起煉魂閣石壁上被鎖鏈捆著的小弟子，想起阿澤說“找不到朋友”的委屈，長老連死去弟子的殘念都不肯放過，要將所有溫暖的過往，都燒成毀門的烈火。
    蘇清辭趕緊用原始記憶撐起屏障，淡金色的光像巨傘罩住本源鎖，卻被火焰烤得“滋滋”作響：“清歡，燈芯怕純淨的記憶和蘇家血脈！我的記憶能擋一時，但七盞燈一起燒，我撐不了多久！”她的臉瞬間慘白，光罩上已經出現焦痕，火焰正順著縫隙往裏鑽。
    “找燈座的破綻！”蘇清歡突然想起師父筆記裏的話，“七星陣講究‘陣眼牽燈’，必有一盞是主燈，毀了主燈，陣就破了！”她抓起懷裏的族血石，將血抹在劍刃上——淡青色的光從劍刃湧出來，像道閃電，劈開迎麵撲來的火焰。
    陸衍揮劍砍向最近的一盞黑燈，破風劍的寒光斬斷燈繩，黑燈卻在落地前炸開，火焰濺到旁邊的桂樹，枝葉瞬間燃起大火：“是假的！長老設了障眼法！七盞燈看著都一樣，分不清哪個是主燈！”
    婉娘抱著桂花苗跑過來，苗葉上的新芽蔫了大半，卻死死護在懷裏：“師姐！我剛才看見有盞燈的燈座刻著桂花紋！和師父牌位上的不一樣，是倒著的！”
    蘇清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最靠近本源鎖的那盞黑燈，燈座上果然刻著倒轉的桂花紋，火焰燒到紋印時，竟泛起詭異的紅光，與其他燈的幽綠截然不同！“是主燈！”她舉劍衝過去，青竹劍的光與族血石的光纏在一起，直刺燈座，“姐姐，用記憶光裹住燈芯！別讓殘念散出來！”
    蘇清辭的淡金色記憶光瞬間暴漲，像薄紗裹住主燈的火焰，那些被囚弟子的殘念從燈芯裏飄出來，是無數細碎的聲音：“我想爹娘”“桂花糕還沒吃”“別燒我”。新弟子們剛好趕到，小弟子突然舉起手裏的護心符，符紙泛起淡金光：“蘇盟主！我們的符能護殘念！師父說符是畫給想守護的人的！”
    無數張符紙從弟子們手中飄起，淡金光像星星綴滿夜空，將殘念輕輕托住，慢慢融進古桂林的土壤裏。而蘇清歡的劍終於刺中主燈座，倒轉的桂花紋瞬間碎裂，七盞黑燈同時發出“哐當”的脆響，火焰像被潑了冷水，瞬間熄滅。盟契紋的七彩光重新亮起，裂縫慢慢收攏，石脈的灼燒聲徹底消失。
    “成功了！”陸衍鬆了口氣，劍穗的鵝卵石落在地上，彈起的聲響混著弟子們的歡呼，像場盛大的慶典。婉娘蹲在桂花苗前，驚喜地喊：“師姐！苗沒死！剛才殘念融進土裏，它的新芽又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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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歡癱坐在地上，掌心的傷口還在滲血，卻看著那些飄進土壤的符紙笑了。她想起剛才殘念裏“想吃桂花糕”的聲音，想起小弟子們舉符時堅定的眼神，想起姐姐撐著光罩時蒼白卻倔強的臉——所謂傳承，從來不是守住舊物，是把“護心的符”教給新弟子，讓他們懂得心疼殘念；是把“辨惡的眼”傳給他們，讓他們能分清倒轉的桂花紋；是把“不放棄的勁”留給他們，讓他們敢對著烈火舉劍。
    青嵐穀少穀主走過來，遞過罐桂花露：“蘇盟主，這些殘念融進了桂樹，來年的花開肯定更香。我們青嵐穀願出畫師，把今天的事畫在學堂牆上，讓每個弟子都記得，守護不僅是擋刀劍，更是護人心。”
    “寒水寨出寒玉髓！”寨主拄著拐杖走來，眼裏滿是欣慰，“給新弟子淬體，更給桂樹澆根，讓這些藏著殘念的樹，長得更穩。”
    蘇清歡接過桂花露，倒在身邊的桂樹根上——淡金色的露液滲進土壤，竟冒出細小的金光，與盟契紋的光纏在一起。她看著小弟子們蹲在樹下，小心翼翼地給桂樹培土，看著陸衍教他們辨認符印，看著姐姐給殘念消散的地方畫護心符，突然覺得眼眶發燙。
    夕陽西下時，眾人坐在古桂林下分吃桂花糕。小弟子捧著糕，輕輕放在桂樹根上：“你們吃，這糕是蘇盟主做的，可甜了。”婉娘笑著幫他擦去嘴角的糕粉，陸衍則在一旁講兩位師父當年護弟子的故事，蘇清辭靠在蘇清歡肩上，手裏翻著師父的舊符紙，指尖劃過上麵的護心符，眼裏滿是溫柔。
    發間的木劍吊墜暖得恰到好處，盟契紋的光在遠處閃著，桂樹的葉子輕輕晃著，像在哼著古老的歌謠。蘇清歡閉上眼睛，在心裏輕聲說：“師父，長老的最後一手破了，新弟子們學會守護了。您看，桂花還開著，殘念安了，我們都好好的。以後，這學堂會一直開著，這符會一直畫著，這糕會一直做著，您的願，我們接住了，也會傳下去。”
    晚風穿過桂林，帶來更濃的甜香，吹起她的弟子服衣角。盟契紋的光在遠處閃著，像一顆永恒的星，而滿穀的桂花，正迎著夕陽，開得愈發燦爛——它們藏著殘念的暖，載著傳承的光，會陪著一代又一代弟子，把“守護”這兩個字，寫得更長，更暖，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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