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竹林的風越刮越烈，卷著碎月光砸在蘇清歡臉上，像撒了把冰碴子。她攥著陸衍遞來的避魂草，草葉粗糙的邊緣硌著掌心，卻沒抵過心裏的寒意——從山洞到煉魂閣的路，她在記憶裏描摹過無數次，此刻腳下的石子路卻像永遠走不完，每一步都踩著無形的刀刃。
    “還有半裏地就到煉魂閣後山的密道了。”陸衍壓低聲音，破風劍在身前劃出一道淺弧，劍刃劈開擋路的竹枝，斷口處滲出的汁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淡綠，“那密道是我師父當年找散修時發現的，隻能容一個人過，進去後得彎著腰走，裏麵有長老設的‘嗅魂蟻’，怕活人的氣息。”他轉頭看向蘇清辭，“清辭姐，你的原始記憶能瞞過嗅魂蟻嗎？要是瞞不過，咱們得用避魂草汁塗滿全身。”
    蘇清辭指尖泛著淡金微光，正輕輕撚著避魂草，把草汁擠在石碗裏——那碗是從山洞帶出來的，邊緣還沾著隱身散的銀白粉末。“能瞞住，但隻能撐一炷香。”她聲音比風還輕，目光落在蘇清歡發間，妹妹的發絲被風吹得貼在臉頰，像極了當年被忘憂丹控製時，自己渙散的意識，“清歡，你把避魂草汁塗在衣領和袖口，萬一我的記憶光撐不住，嗅魂蟻也不會先咬你。”
    蘇清歡接過石碗，草汁的苦味鑽進鼻腔，嗆得她鼻尖發酸。她想起小時候姐姐幫她塗驅蚊草汁，總說“清歡皮膚嫩，得塗厚點才不被蚊子咬”，現在卻要塗避魂草汁防殺人的蟻群，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著，悶得發疼。“姐，你也塗多點。”她舀起一勺草汁，小心翼翼地抹在蘇清辭的袖口，指尖碰到姐姐手腕上的木劍吊墜，那吊墜被體溫焐得發燙，刻著的“護歡”二字蹭過指尖，像姐姐在輕輕拍她的手。
    陸衍突然按住兩人的肩膀，身體瞬間貼緊竹樹，破風劍猛地出鞘半寸，劍刃映出三道黑影正從前方的岔路走來——是三個傀儡弟子，手裏的劍拖著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眼睛裏的空洞光在夜裏像兩團鬼火。“別出聲，他們是長老派來守密道的。”他喉結滾了滾，劍鞘抵著地麵，“我去引開他們，你們趁機進密道，記住，密道入口在第三棵歪脖子竹下麵，有塊鬆動的石板。”
    “不行，你一個人對付三個傀儡，會被他們纏住的！”蘇清歡拉住陸衍的衣角，指尖攥著他的黑勁裝，布料上還沾著白天的泥土，“咱們一起上，我用破符水灑他們，你砍他們的劍，姐用原始記憶壓製，肯定能解決。”她想起陸衍後背的傷，那道疤痕還沒結痂，要是再被傀儡砍中，後果不堪設想。
    陸衍剛要反駁，傀儡弟子的腳步聲突然近了，其中一個突然停下，頭猛地轉向他們藏身的方向——傀儡的“監魂符”能感知活人的靈力波動，他們剛才說話時，靈力沒藏好。“糟了，被發現了！”蘇清辭瞬間爆發出淡金微光，原始記憶像一層薄紗，籠罩住三人，“清歡，快撒破符水！陸衍，砍他們的手腕，傀儡的關節是弱點！”
    蘇清歡立刻掏出破符水，對著衝過來的傀儡弟子潑過去——那水是用她的頭發和月華露做的，灑在傀儡身上，瞬間冒起白煙，傀儡的動作猛地僵住。陸衍趁機衝上去，破風劍直劈傀儡的手腕，“哢嚓”一聲，一個傀儡的手腕被砍斷，掉在地上的劍還在微微顫抖。剩下兩個傀儡剛要反撲，蘇清辭的原始記憶光突然變強，像一把無形的刀，刺進傀儡的眉心，他們眼裏的空洞光瞬間滅了，身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快走！”陸衍拉起蘇清歡的手，往歪脖子竹的方向跑，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讓蘇清歡的心跳慢了半拍。蘇清辭跟在後麵，指尖還泛著淡金微光，剛才的爆發讓她臉色發白，卻還是咬牙跟上，“密道裏黑，我用記憶光照明，你們跟緊我。”
    三人來到歪脖子竹下，陸衍彎腰掀開石板，一股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像混合了藥渣和血腥。蘇清歡捂住鼻子，往密道裏看了一眼，裏麵黑得像潑了墨，隻有蘇清辭的記憶光映出狹窄的通道，通道壁上還沾著幹枯的蟻屍，像一層黑色的苔蘚。“裏麵……”她聲音發顫，想起林曉說的“煉魂閣裏有好多被關的弟子”，不知道他們現在還活著嗎。
    “別怕，有我在。”陸衍先鑽進密道，破風劍在前麵探路，“我走前麵，清辭姐走中間，清歡走後麵，有動靜就喊我。”他的聲音在密道裏回蕩，帶著點回音，卻讓蘇清歡安心了些。
    蘇清歡跟著鑽進密道，彎腰時額頭碰到通道壁，疼得她眼淚差點掉下來。通道裏的空氣又悶又臭，避魂草的苦味都壓不住，她隻能緊緊跟著蘇清辭的衣角，聽著前麵陸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往前挪。突然，她的腳踢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一根細小的銀鏈——那是林曉說過的，她弟弟戴的長命鎖上的鏈子！
    “姐，你看！”蘇清歡撿起銀鏈，鏈子上還掛著半個長命鎖，刻著的“曉”字還很清晰，“這是林曉弟弟的！他肯定來過這裏，說不定還在煉魂閣裏！”她的聲音帶著激動，手裏的銀鏈攥得緊緊的，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卻像燃起了一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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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辭接過銀鏈，指尖輕輕摩挲著“曉”字，眼眶突然紅了。她想起自己被關在丹房時，也曾偷偷扔出過小物件，希望有人能發現，現在林曉的弟弟也在做同樣的事，心裏的愧疚像潮水般湧來——要是她當年沒被抓住，就不會有這麽多弟子受苦了。“咱們得快點，他可能在等咱們救他。”她把銀鏈放進懷裏，加快腳步往前挪，記憶光變得更亮了些，照亮了通道盡頭的微光。
    “快到出口了！”陸衍的聲音傳來，他推開通道盡頭的石板，一股更濃的腐臭氣息湧進來，還夾雜著微弱的哭聲。三人鑽出密道，發現自己站在煉魂閣的後院，院子裏堆滿了幹枯的藥渣，中間立著一根黑鐵柱子，柱子上纏著密密麻麻的骨鏈——那些骨頭細小得像孩子的，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骨鏈上還沾著幹涸的血跡，像一條條凍僵的蛇。
    “那是……‘鎖魂柱’。”蘇清辭的聲音發顫，指尖的記憶光都在發抖，“長老用孩子的骨頭做鏈，能鎖住傀儡的意識，讓他們永遠沒法清醒。”她看著那些骨鏈，想起自己被鎖在丹房的日子，手腕上的紅痕仿佛又開始疼了，“清歡，別多看，咱們去前院的地牢，林曉的弟弟肯定被關在那兒。”
    蘇清歡卻挪不開眼，那些骨鏈在月光下輕輕晃動，發出“嘩啦”的聲響，像無數孩子在哭。她想起自己六歲時，姐姐抱著她躲過野狗，現在卻有這麽多孩子成了長老的工具，心裏的怒火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口發疼。“長老怎麽能這麽殘忍……”她聲音哽咽，攥緊了懷裏的傀儡名單，紙頁被汗水浸濕，上麵的名字仿佛在對著她哭。
    “別發呆！”陸衍突然拉了蘇清歡一把，把她拽到藥渣堆後麵，“前院有傀儡巡邏！”他指著前院的方向，三個傀儡弟子正舉著劍來回走，他們的衣服上沾著血，手裏還拖著一根鐵鏈，鐵鏈的另一端拴著一個瘦弱的孩子——那孩子的頭發亂得像雞窩，脖子上掛著半個長命鎖，正是林曉的弟弟！
    “是他！”蘇清歡的心髒猛地跳起來，剛要衝出去，就被蘇清辭按住了。“別衝動！”蘇清辭的聲音很沉，眼神卻像繃緊的弦，“傀儡手裏有鎖魂鏈，隻要鎖住他的脖子，他就會變成傀儡。咱們得等巡邏的傀儡轉身，我用原始記憶定住他們，陸衍砍斷鎖魂鏈，清歡你救那孩子，咱們動作要快，不能讓長老發現。”
    陸衍點頭，握緊破風劍，劍刃在月光下閃著冷光。蘇清歡盯著那孩子，他的臉凍得發紫，卻還在掙紮，嘴裏喊著“姐姐救我”，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卻像針一樣紮進蘇清歡的心裏。她想起自己被長老試探時，也是這樣無助，要是沒有姐姐和陸衍，她早就成了傀儡，現在她必須救這個孩子，就像當年有人想救她一樣。
    巡邏的傀儡突然轉身，背對著他們。“就是現在！”蘇清辭瞬間爆發出原始記憶光，淡金色的光像箭一樣射向傀儡，他們的動作瞬間僵住。陸衍像一陣風衝出去，破風劍直劈鎖魂鏈，“哢嚓”一聲，鏈子斷成兩截。蘇清歡趕緊跑過去，抱起那孩子，他的身體冰涼，像一塊冰，卻還在發抖：“別怕，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來救你了。”
    孩子抬起頭，眼裏滿是恐懼，卻還是抓著蘇清歡的衣角：“你……你認識我姐姐？她還好嗎？”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手裏攥著一塊小石子，上麵刻著一個“曉”字——是他給姐姐刻的，還沒來得及送出去。
    “你姐姐很好，她在等你回去。”蘇清歡摸了摸孩子的頭，心裏像被暖了一下，“咱們現在就走，帶你去找你姐姐。”
    就在這時，煉魂閣的大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灰袍長老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裏攥著黑色的令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三個小叛徒，還敢來我煉魂閣搶人？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走！”他抬手一揮，令牌發出黑色的光，院子裏的鎖魂柱突然劇烈晃動，骨鏈像活了一樣，朝著他們纏過來！
    蘇清辭臉色一變，趕緊拉起蘇清歡和孩子：“快跑！回密道！陸衍，你斷後！”她的原始記憶光再次爆發，擋住了纏過來的骨鏈，卻還是有一根骨鏈擦過她的胳膊，留下一道血痕。
    陸衍轉身砍向骨鏈，破風劍和骨鏈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你們快進密道！我馬上就來！”他的後背被骨鏈劃中，血瞬間滲出來，卻還是咬牙堅持，“別回頭！”
    蘇清歡抱著孩子，跟著蘇清辭往密道跑，身後傳來陸衍的慘叫聲和骨鏈的“嘩啦”聲。她想回頭，卻被蘇清辭按住了：“別回頭！陸衍會沒事的，咱們得先把孩子送出去，不能讓他的犧牲白費！”
    孩子在蘇清歡懷裏哭著喊“哥哥”，蘇清歡的眼淚終於掉下來，砸在孩子的臉上。她知道，陸衍是為了救他們才留下斷後，要是陸衍出事，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她攥緊懷裏的傀儡名單，心裏默念：“陸衍，你一定要沒事，咱們還沒為你師父報仇，還沒救回所有被囚禁的人，你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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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道的入口就在眼前，蘇清辭先把孩子送進去，再回頭拉蘇清歡。就在蘇清歡的腳剛踏進密道時，她聽見陸衍的聲音傳來：“清歡！清辭姐！我……我毀了鎖魂柱，你們快走，別管我！”聲音裏帶著血沫，卻還是那麽堅定。
    蘇清歡的心髒像被狠狠攥住，她想衝出去救陸衍，卻被蘇清辭死死拉住：“清歡，別傻了！陸衍是為了讓咱們走才這麽說的，咱們要是回去，所有人都得死！”她把蘇清歡推進密道，自己也鑽進去，趕緊蓋上石板，“等咱們把孩子送出去，再回來救陸衍，他會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密道裏一片漆黑，隻有孩子的哭聲和蘇清歡的抽泣聲。蘇清歡靠在通道壁上，身體發抖，手裏還攥著那半個長命鎖。她想起陸衍後背的傷，想起他說“有我在，別怕”，想起他對著師父的舊劍發呆的樣子，心裏的愧疚和害怕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把她淹沒。
    蘇清辭坐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指尖的記憶光泛著微弱的光：“清歡，別難過，陸衍很厲害，他不會有事的。”她的聲音也帶著哭腔，卻還是要安慰妹妹，“咱們得快點出去，把孩子交給林曉，然後想辦法救陸衍，救所有被關在煉魂閣的人，這是咱們的承諾，不能食言。”
    蘇清歡點點頭，擦幹眼淚，抱起孩子，跟著蘇清辭往密道外走。通道裏的避魂草汁已經失效，嗅魂蟻開始在周圍爬動，卻沒敢靠近——蘇清辭的原始記憶光還在，像一層保護罩，護著他們。她知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陸衍還在煉魂閣等著他們，還有很多弟子等著被救，她必須堅強，像姐姐一樣堅強，像陸衍一樣勇敢。
    密道外的月光還在，竹林的風還在刮，卻沒了來時的寒意。蘇清歡抱著孩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救陸衍，救所有人，讓長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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