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為你綰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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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像揉碎的月光摻了點暖金,透過糊著素紙的窗欞,在青磚地麵投下斑駁的竹影。
風掠過院角的菜畦,帶著露水與泥土的清潤氣息鑽進來,輕輕掀動床幔的一角。
小鎮蘇醒的聲響隔著結界悠悠飄來 ——
早市攤販 “熱乎饅頭嘞” 的吆喝聲裹著蒸汽散開,鄰裏開門時木門 “吱呀” 的轉動聲,還有不知誰家孩童被驚醒的清亮啼哭,哭腔裏帶著未褪的睡意,轉瞬又被婦人溫柔的哄勸聲撫平,交織成一幅鮮活而溫熱的市井畫卷。
蘇曉在雲瀾床邊的腳踏上蜷縮著睡了一夜,背脊微微僵著,膝蓋也有些發麻,姿勢並不算舒適,卻難得睡得沉。
許是這小院的結界濾去了外界的凶險,許是確認暫時脫離追殺的放鬆,連夢境都沾了幾分安寧。
她睜開眼時,睫毛還帶著剛睡醒的輕顫,第一反應便是撐著身子探向前,指尖先落在雲瀾的腕間。
他依舊昏迷著,脈搏比昨夜跳得更有力些,呼吸也從淺促轉為綿長,如同山間緩流的溪泉。
隻是眉心依舊緊蹙著,形成一道淺淺的溝壑,仿佛連沉睡時,都在與體內糾纏的毀滅能量無聲對抗,承受著無形的痛苦。
蘇曉又繞到床尾查看他的後背,那三種能量盤踞的創傷依舊顏色猙獰 ——
黑色魔氣在皮肉下若隱若現,灰色崩壞之力如同幹涸的河床般蔓延,銀色禁錮符文死死嵌在骨縫裏,但好在邊緣的黑氣淡了些許,沒有再繼續侵蝕新的血肉。
陽光斜斜落在他臉上,將過於蒼白的膚色映得近乎透明,連下頜線的弧度都柔和了幾分。
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蝶翼般的陰影,偶爾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徹底削弱了他平日的淩厲與冰冷,反倒顯出一種易碎的、令人心悸的脆弱。
蘇曉輕手輕腳地起身,到院中的壓水井旁打來清水。
井水帶著晨間的涼意,她兌了些昨晚燒好的溫水,用幹淨的軟布蘸濕,擰到半幹才回到床邊。
她蹲在矮凳上,動作輕柔地為他擦拭臉頰,從光潔的額頭到削瘦的下頜,連耳後細小的絨毛都擦得幹幹淨淨。
指尖偶爾不經意觸碰到他冰涼的皮膚,如同碰到了寒玉,心中便泛起一陣微瀾,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些。
她做得極仔細,仿佛手中捧著的是一件曆經風霜卻依舊珍貴的易碎珍寶。
目光掃過枕畔,忽然頓住。
雲瀾那一頭墨發原本該是順滑如緞的,昔日哪怕在戰陣上廝殺,也依舊一絲不苟,此刻卻因連日的山林顛簸、血汙浸染與塵土黏附,變得淩亂不堪。
幾縷發絲糾結在一起,沾著幹涸的血漬,像被狂風揉亂的墨團,甚至有幾處結成了頑固的硬塊。
大佬這頭發…… 再不管怕是要成鳥窩了。)
蘇曉忍不住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打結的發絲,又連忙收回手,像是怕驚擾了他。
她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轉身去了灶間。
土灶裏還留著昨夜的餘燼,她添了些細柴,很快便燒出一鍋熱水。
又在房間的舊木櫃裏翻找,終於尋出一把纏著棉線的木梳,梳齒有些磨損,卻依舊光滑。
回到床邊時,她先找來一個軟枕,小心翼翼地將雲瀾的頭微微托起,墊在枕上,確保他的脖頸處於最舒適的角度,然後才側身坐在床沿,輕輕撩起他散落在肩後的長發。
動作起初笨拙得可笑。
蘇曉自己的頭發向來是三兩下紮成馬尾或挽個丸子頭,簡單利落,何曾這般細致地打理過他人的長發,更何況是雲瀾這樣及腰的青絲。
她生怕稍一用力就扯痛他,手指幾乎是懸在發絲上方,先用指腹一點點摩挲著那些大的結塊,像拆解複雜的陣法般耐心挑開,遇到黏著血漬的地方,就用蘸了溫水的棉布輕輕擦拭,待發絲軟化後再慢慢梳理。
木梳也沾了些溫水,從發梢開始,一小縷一小縷地向上挪動,梳齒劃過打結處時,她便停下動作,用手指先理順再繼續。
這個過程靜謐得能聽見時光流淌的聲音。
陽光在屋內緩緩移動,從窗欞爬到床腳,又漫上雲瀾的衣襟。
空氣中漂浮著微小的塵埃,在光柱裏輕輕舞動。
房間裏沒有別的聲響,隻有木梳劃過發絲的 “沙沙” 聲,輕得像春雨落在竹葉上,還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一快一慢,漸漸交織成和諧的韻律。
蘇曉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的發絲,連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自然沒有注意到,在她的指尖無意間拂過雲瀾耳後那處隱穴時,他搭在身側的手指猛地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指節泛出淡淡的白。
那緊閉的眼睫也如同被風吹動的蝶翼,快速顫動了一瞬,快得如同錯覺,轉瞬又恢複了靜止。
她隻是專注地梳理著,感受著手中的發絲從最初的幹澀粗糙、帶著塵土的顆粒感,漸漸變得順滑柔韌,冰涼的觸感如同上好的墨色絲綢,在她指間輕輕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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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縈繞著一股極淡的氣息,是屬於雲瀾本身的清冽冷香,像雪後的鬆木,又混雜著療傷丹藥的苦澀,奇異地融合成一種讓人安心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日頭已經升高,土灶上的水壺開始 “咕嘟” 作響。
那一頭墨發終於被她梳理得通順無比,柔順地鋪散在枕上,如同黑色的綢緞傾瀉而下,映襯著他蒼白的臉龐與清晰的下頜線,竟生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像是古畫裏沉睡的謫仙。
蘇曉放下木梳,看著自己的 “成果”,長長地鬆了口氣,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眼裏也染上了幾分成就感。
她伸手輕輕撥了撥那順滑的發絲,指尖劃過發梢時,忽然心念一動。
總這麽散著,他躺著翻身時難免會壓到,怕是不舒服吧?)
她想了想,又重新拿起木梳,先將雲瀾額前的碎發輕輕撥到兩側,露出光潔的額頭,然後小心地將他腦後及肩的長發攏起。
左手托著發絲,右手笨拙地繞了個圈,動作生疏卻異常輕柔地挽出一個鬆散的發髻 —— 不敢綰得太緊,怕勒得他難受,也不敢太鬆,怕稍一動就散開。
最後,她從自己的儲物袋裏翻找片刻,取出一根最普通的青玉簪子,簪身沒有任何紋飾,隻透著溫潤的光澤。她捏著簪子,找準位置輕輕一插,將發髻固定住。
做完這一切,她退開兩步,雙手背在身後,像個等待誇獎的孩子般端詳著。
昏迷中的雲瀾,墨發被鬆鬆綰起,露出線條清晰而冷峻的下頜與修長的脖頸,頸側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瓷白的光澤。
少了披發時的頹靡與脆弱,多了一絲清減的利落,倒有了幾分他往日清醒時的模樣。
那根再普通不過的青玉簪子插在他發間,竟絲毫不見廉價,反而被他周身的氣質襯得溫潤起來,仿佛成了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嗯,這樣看著清爽多了,也該舒服些了。)
蘇曉滿意地點點頭,指尖忍不住又碰了碰那冰涼的簪身。
她其實並未奢望雲瀾醒來後會喜歡,甚至能預料到,以他的性子,或許還會對這種近乎 “冒犯” 的舉動感到不悅。
畢竟他向來是高高在上、不容他人輕易觸碰的存在。
但此刻,她隻是遵從心底的意願想要這麽做 ——
想讓他躺得舒服些,想讓他看起來不那麽像個無依無靠的傷者,想在這無人問津的小鎮晨光裏,為他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帶著草木的清香。
窗外市井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紗隔開,遙遠而溫和,不再是此前讓她警惕的雜音,反倒成了安穩生活的背景音。
蘇曉重新坐回床沿的矮凳上,手肘撐在床沿,指尖輕輕搭在雲瀾露在被外的手背上。
看著被她打理過後、連睡顏都似乎安寧了幾分的雲瀾,她的心中一片澄澈寧靜,沒有了昨日的緊繃,也沒有了對前路的惶惑。
這份情愫無關風月,無關懵懂的愛戀,或許隻是一種在絕境相依中悄然滋生的、自然而然的牽絆與照顧。
就像玄璣真人對雲瀾的敬重,是歲月沉澱的忠誠;而她對雲瀾的在意,是生死一線間凝結的依賴與牽掛。
為他綰青絲,理雲鬢。
在這異鄉小鎮的晨光裏,暫忘魔淵的陰影與追殺的風波,偷得這片刻的安寧與溫柔。
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像風拂過竹葉,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軟:
“這樣,會不會舒服一點?”
無人應答。
隻有陽光透過窗欞,在兩人身上靜靜流淌,將相依的身影溫柔地勾勒在青磚地上,連塵埃都在光暈裏溫柔起舞。
而床榻上的人,那緊蹙了許久的眉心,竟在她低語的瞬間,極輕微地舒展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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