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兩個女人一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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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蔚然湖上花船燈火通明,九裏橋邊好些商鋪都開著,小飯店客人還不少。
    二人進了家粉店,選了靠牆的位置坐下,要了兩碗餌絲和酥包,等吃食上來後,月兒用銀針紮了紮,自己先吃了幾口。
    “吃吧,沒事。”
    “這就是你師伯教你的鑒毒之法?用銀針?這也太草率了吧?”
    柳毅凡很無語。
    “對啊,這法子很靈的,我試過不少毒藥,都能試出來。”
    柳毅凡暈了,他雖然是個文科生,可要是條件允許,他都能配出至少十種無色無味、銀針查不出的毒藥。
    當然他不是不信月兒,畢竟南詔的科技水平,跟現代是天壤之別。
    兩人穿的都是直裰,帶著方巾,並沒人注意他們,見柳毅凡不時看向蔚然湖,月兒忽然湊近他問了一句。
    “是否在想你那個花魁柳娘子?”
    柳毅凡一咧嘴:“你說什麽呢?我就見過一麵,有什麽可想的?”
    月兒笑了:“我不介意你去找她,現在我對那個花魁也很好奇,你不覺得奇怪?蔚然湖上忽然冒出這麽個絕代佳人,詩詞歌賦俱佳,居然還是五柳先生之徒?”
    “這有何奇怪的?官妓不都培訓多年,出師才會登船獻藝?”
    月兒搖搖頭:“她都能跟五柳先生學藝了,怎麽可能還是官妓?帶我上天一舫瞧瞧?你不是在天一舫略有諢名嗎?”
    柳毅凡直皺眉,但挨不住月兒央求,隻能帶她上了擺渡船。
    “你不是去天一舫給月娘送過對子嗎?怎的還對天一舫好奇?”
    “那不一樣,詩會期間船上沒有粉頭,更沒有柳如是。”
    柳毅凡不覺多看了月兒一眼。
    這丫頭對柳如是不像好奇,更像是懷疑。
    一個弱不禁風的花魁有何懷疑的?尤其天一舫還是官船?
    二人登船,大茶壺立刻熱情招呼。
    “哎呦三少居然光臨天一舫,這可是天一舫的幸事,上回您留下的兩首曲子,都成天一舫的招牌了,趕緊樓上雅間請,我這就去請柳姑娘。”
    大茶壺帶著二人到了瀟湘館,就去請柳如是了。
    月兒四下查看一番,才笑著說道:“今日船上上座率達到五成,柳大花魁居然閑賦,你不覺得新奇?要知道金陵富家子,可不在乎千八兩銀子。”
    柳毅凡直皺眉:“你還是不是女子,怎麽如此八卦?柳娘子接不接客你也好奇?”
    月兒哼一聲,坐在圍欄邊上不說話了。
    沒一會兒,柳如是就推開屋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端著茶水的婢女,能看出來她很興奮。
    “三郎過來怎不提前知會一聲?奴家都來不及打扮,又是素麵相迎。”
    柳如是穿著一襲淡藍色的薄紗長裙,頭發也隻是胡亂挽成發髻,還滴著水,果然是素麵朝天。
    先對柳毅凡施禮,然後柳如是才對著月兒頷首:“這位姑娘是三郎紅顏?為何要做書生打扮?女子來天一舫聽曲吃酒也很尋常啊?”
    柳毅凡眼睛立刻瞪了起來:“娘子居然一眼就能辨雄雌?”
    柳如是掩口一笑:“三少身邊有個神秘的女子相伴,早就傳遍進城,這還用猜?不知三郎這幾日是否又有新作?奴家可全靠著三郎那兩首曲子撐場子呢。”
    軟榻跟現代的榻榻米差不多,就是臨著欄杆搭建一處一尺高的木台,鋪上柔軟的獸皮,柳毅凡和月兒都穿著布襪,而柳如是卻赤著腳,雪白的玉足在燈光下格外晃眼。
    “聽說柳娘子師從五柳先生多年,為何隻學了詩和曲,要知道五柳先生的劍術才是最厲害的。”
    月兒直入主題。
    柳如是笑了:“習武也要有天賦,我能學到師傅的兩技就滿足了,若真學了劍術,怕就不能遇見三郎,也就錯失了這人間絕唱,今日奴家可否再求三郎一曲?”
    柳如是兩句話,又把話題繞回到曲子上,柳毅凡都不得不佩服此女的高情商。
    她就像團棉花,讓你無處著力。
    柳毅凡正嘀咕,腳被踢了一下,月兒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柳姑娘問你話呢,你到底會不會寫歌詠啊?”
    柳毅凡思忖片刻點點頭。
    “我先寫首詞,如今外敵環伺,金陵雖然歌舞升平,但我真希望朝廷能居安思危,永保南詔太平盛世。”
    一聽柳毅凡要寫詩,月兒下意識地鋪開竹紙開始研墨,柳如是咬著朱唇一臉無語,終是慢了半拍。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
    李煜的這首虞美人優美雋永,將柳毅凡對未來的擔憂,抒發得淋漓盡致。
    二女看完卻各有不同。
    月兒一把摟住了柳毅凡,直接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
    “好你個柳三郎,果然把好東西都留給別人,怎從未見你給我寫過如此美的詩詞?”
    而柳如是卻淚如泉湧,看著湖麵上的闌珊燈火發呆。
    “柳姑娘,柳姑娘你怎麽還哭了?咱南詔不是還歌舞升平呢嗎?三郎隻是憂思過甚而已。”
    柳如是抹了下臉,忽然對著柳毅凡俯身一拜。
    “三郎這首虞美人,讓奴家想起了當年之事,白天我一直在讀《三國演義》,為貂蟬的命運多舛落淚,不想晚上三郎又驚豔到了我,奴家得遇三郎,此生足矣……”
    柳毅凡忙扶起了柳如是。
    “沒想到這首詞會讓娘子如此傷感,不要也罷。”
    “非也,三郎這首詞定會成為人間絕唱,不知能否譜上曲子?此歌一出,定會璀璨整個金陵。”
    柳毅凡故作矜持,拿起了洞簫。
    曲子是現成的,鄧麗君已經唱紅了半個世紀,拿到南詔不驚豔都怪了。
    嗚咽的洞簫聲如泣如訴,再搭配虞美人這首詞的意境,就連月兒臉上都露出了憂色,柳如是更淚染衣襟,拿著毛筆快速記錄曲譜。
    兩遍以後,柳如是已經彈起瑤琴吟唱了起來。
    柳毅凡都不得不佩服柳如是對音樂的敏感度,她彈唱的虞美人,跟鄧麗君唱得絲毫不差。
    很快走廊裏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好些客人都聚集到了瀟湘館外,靜靜聆聽,就連天一舫附近的花船也快速靠過來,一時間蔚然湖麵,居然成了燈火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