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衣服不合身，脫了吧。”陸澤的語氣依舊平淡，目光清澈，沒有半點雜念。
    儀琳的臉頰“唰”地一下紅透了，但看到陸澤那坦蕩的眼神，她心底的羞澀又很快被信賴所取代。
    她知道，這位恩公不是壞人。她笨拙地解開那件寬大的紅色嫁衣，露出了裏麵被撕扯得有些破損的灰色僧袍。
    陸澤隨手將那件刺眼的紅衣丟在地上，轉身向外走去：“跟我來。”
    儀琳不敢有絲毫猶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像一隻找到了主心骨的迷途羔羊。
    當她走出房門，看到院子裏那片狼藉時，小臉又是一白。
    空氣中彌漫著酒菜、塵土與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氣味，十幾具橫七豎八的屍體倒在地上，其中最醒目的，便是那個穿著喜袍，心口插著一截竹筷的田伯光。
    她的目光掃過這片修羅場，最終定格在遠處坍塌的土牆邊。
    那裏，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俊朗青年，正一動不動地躺在瓦礫之中，胸口微微起伏，顯然隻是昏了過去。
    儀琳認得他。“令狐大哥…”她下意識地驚呼出聲，腳步便要向那邊挪去。
    “站住。”陸澤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打斷了她的動作。
    他回頭，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令狐衝，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惋惜與冷漠，“我本以為他隻是貪杯好酒，沒想到，竟與田伯光這等匪類稱兄道弟，沆瀣一氣。”
    儀琳的腳步猛地頓住，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向陸澤：“恩公，這…這是什麽意思？令狐大哥他是為了救我才…”
    “救你？”陸澤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我到的時候，他們正在這院子裏推杯換盞，好不快活。我出手誅殺田伯光，此人卻為了一個采花賊，對我拔劍相向。”
    他搖了搖頭，語氣裏滿是失望，“我隻是給了他一個教訓，廢了他一身內力，留他一條性命，已是仁至義盡。是非對錯，你自己判斷吧。”
    一番話，說得平淡至極，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儀琳的心上。
    她怔怔地看著遠處的令狐衝，腦海中一片混亂。
    令狐大哥…和采花賊是一夥的？他之前的好心，都是裝出來的？是為了騙取自己的信任？
    一想到這種可能，她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樣疼，一種被欺騙和背叛的感覺，讓她對那個昏迷的身影，瞬間生出了一股強烈的厭惡。
    再聯想到這位恩公那神鬼莫測的手段，以及斬釘截鐵的話語，她心中的天平，徹底傾斜了。
    是啊，恩公這麽厲害的人，怎麽會說謊呢？她不再看令狐衝一眼，默默地低下頭，跟緊了陸澤的腳步，離開了這座讓她永生難忘的農家小院。
    夜風微涼，吹拂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陸澤沒有帶她走繁華的大街，而是穿行在寂靜無人的小巷之中。
    儀琳緊緊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很快，兩人便在一座幽靜的宅院前停了下來。朱紅色的木門，古樸的石獅，都透著一股低調的奢華。陸澤推開門，帶著她走了進去。
    宅院深處，一座水榭涼亭中，燈火柔和。雪女、焰靈姬和驚鯢三人正圍坐石桌旁，似乎在等待著什麽。聽到腳步聲，三人同時抬起頭來。
    當看到陸澤身後跟著一個身穿破損僧袍，眼圈紅紅，我見猶憐的小尼姑時，三女的表情各不相同。
    雪女的眼中是關切與好奇，驚鯢的目光則是一閃而過，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仿佛什麽都無法讓她動容。
    唯有焰靈姬，一雙嫵媚的眸子在陸澤和儀琳身上來回打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夫君，你這出去一趟，就又給我們領回來一個水靈靈的小媳婦兒啊？”她的聲音嬌媚入骨，帶著一絲促狹的調侃。
    儀琳本就驚魂未定，聽到這話，一張俏臉瞬間漲得通紅，連連擺手，急得快要哭出來：“不…不是的！我…我是被這位恩公所救…”
    雪女見她窘迫，起身走到她身邊，柔聲安撫道：“妹妹別怕，她喜歡開玩笑。”說著，她看向陸澤，目光中帶著詢問。
    陸澤隨意地坐下，端起驚鯢剛剛為他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才淡淡地開口：“她叫儀琳，恒山派的弟子。我從采花賊田伯光手裏救下的。”
    他將事情的經過輕描淡寫地述說了一遍，當然，其中關於令狐衝的部分，已經被他巧妙地修改成了另一個版本。
    “這幾天，她就先住在這裏吧。”陸澤放下茶杯，做出了決定。
    他的目光掃過儀琳那張純淨無瑕的臉，心中毫無波瀾。一張白紙，總是最好作畫的。
    焰靈姬看著儀琳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臉上的玩味笑意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歉然。
    她蓮步輕移，走到儀琳身前，語氣難得地正經起來：“小妹妹，方才是姐姐說錯話了，你別往心裏去。”
    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勾了一下儀琳的下巴，眼中閃過一抹真誠：“你這般模樣，任誰見了都心生憐愛，姐姐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莫怕。”
    雪女也端來一杯溫熱的蜜水，遞到儀琳手中，聲音輕柔如水：“喝點水，定定神。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沒人會欺負你。”
    儀琳捧著溫熱的茶杯，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暖意，又看了看眼前三個氣質各異卻都美得不像凡人的女子，心中的惶恐與不安，終於被一股暖流所替代。
    她小口地抿著蜜水，點了點頭，眼中的淚水總算是止住了。
    陸澤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並未多言。
    他站起身，對著雪女和焰靈姬交代道：“你們安頓好她。”
    話音落下，他的人已經轉身走入了夜色籠罩的走廊深處，留下四女在亭中相互熟悉。
    回到為他準備的靜室，陸澤關上房門，心念一動，一道隻有他能看見的淡藍色光幕在眼前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