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引刀自宮,魔念叢生

字數:3707   加入書籤

A+A-


    她重重地冷哼一聲,聲音依舊冰冷,卻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嶽掌門好決斷!既然你已經清理門戶,我恒山派也不是不講道理,此事就此作罷,但我不想再在江湖上,看到這個孽徒出現在我恒山弟子麵前!”
    這番話,等於是給了嶽不群一個台階下。嶽不群心中稍安,連忙對著定逸師太的方向再次拱手:“多謝師太體諒!”
    隨即,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刀,掃向旁邊兩個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的華山弟子,聲音裏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冰冷得如同數九寒冬的風。
    “還愣著做什麽?把他給我扔出去!”
    那兩名弟子一個激靈,不敢有絲毫違逆,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癱軟如泥的令狐衝,就要往外拖。
    “大師兄!”一聲悲呼,六弟子陸大有再也忍不住,從人群中衝了出來。他看著被拖拽的令狐衝,眼圈瞬間就紅了。
    他飛快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布袋,趁著師父不注意,死死地塞進了令狐衝那隻無力垂下的手裏,聲音哽咽:“大師兄…你…你多保重!”
    令狐衝的身體被拖行在冰冷的地麵上,劃出一道狼狽的痕跡。
    他路過嶽靈珊身邊時,掙紮著抬起頭,看到的卻是小師妹那張混合著厭惡與陌生的臉,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仿佛在躲避什麽肮髒的東西。
    “砰!”劉府的側門被粗暴地打開,令狐衝整個人被像垃圾一樣扔了出去,重重摔在門外的青石小巷裏。
    緊接著,木門“吱呀”一聲,又無情地關上,將他與那個他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徹底隔絕。
    巷子裏陰冷潮濕,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黴味。身體的劇痛,遠不及心中那片死寂的冰冷。他趴在地上,腦海中一片混沌。
    忽然,那股控製著他心神的詭異力量如潮水般退去。他自己方才在內堂裏說的那些話,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在他腦中炸響。
    摯愛親朋?婚宴?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沒有瘋,也不是失心瘋!是那個人!
    是那個姓陸的青衫男子!是他用那一道詭異的眼神,控製了自己,讓自己當著天下英雄的麵,說出了那些混賬話!
    “陸澤!”令狐衝的喉嚨裏擠出野獸般的低吼,他的雙眼瞬間變得血紅,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噴發,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這股恨意,甚至超過了被師父驅逐的絕望。
    就在這時,身後的側門又開了一道小縫。寧中則那張蒼白而憔悴的臉露了出來,她的眼眶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
    她飛快地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從門縫裏遞了出來,聲音沙啞地囑咐道:“衝兒,拿著這些錢,快走吧。離開衡陽城,走得越遠越好,以後…以後就找個地方,做個普通人,別再回江湖了。”
    說完,不等令狐衝回應,門便“啪”的一聲再次關死。
    令狐衝握著那袋沉甸甸的銀子,心中最後一點溫暖也被這決絕的關門聲徹底掐滅。
    他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如同一個孤魂野鬼,漫無目的地走在衡陽城的街道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起了風,吹得街邊的幌子獵獵作響。他不知走了多久,一頭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哎喲,走路不長眼啊!”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令狐衝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到一個身穿破舊道袍,留著山羊胡,賊眉鼠眼的老道士正揉著肩膀瞪著他。
    老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滿身的傷痕和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珠子一轉,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
    “這位小哥,我看你印堂發黑,氣運衰敗,想必是遭了小人暗算,心中有滔天大恨,卻又報仇無門吧?”
    令狐衝心頭一震,死死地盯著他。
    老道士嘿嘿一笑,從懷裏掏出一本用油紙包著,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冊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貧道看你骨骼清奇,與我有緣。
    這裏有本曠世絕學,名曰《辟邪劍譜》,乃是七十年前林遠圖前輩仗之威震武林的無上神功。
    隻要練成,莫說是尋常高手,便是那宗師級的人物,也能鬥上一鬥!我看你與此功有緣,一百兩銀子,賣你了!”
    辟邪劍譜?報仇?這四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令狐衝心中所有的黑暗與絕望。
    他想到了陸澤那隨手一指的恐怖威力,想到了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屈辱。他需要力量!不惜一切代價的力量!
    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把將寧中則和陸大有給他的兩個錢袋全都掏了出來,狠狠地塞進老道士懷裏:“我全要了!”
    老道士掂了掂分量,臉上笑開了花,飛快地將冊子塞給令狐衝,一溜煙便消失在了人群中,嘴裏還念叨著:“又一個傻子,發財了發財了……”
    令狐衝拿著那本薄薄的冊子,手在微微顫抖。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城,在郊外找到了一座早已荒廢的破廟。
    他迫不及待地撕開油紙,借著從破洞屋頂灑下的慘淡月光,翻開了冊子的第一頁。
    一行觸目驚心的朱砂小字,映入他的眼簾。
    “欲練神功,引刀自宮。”
    令狐衝的身體猛地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他呆呆地看著那八個字,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廟外,冷風呼嘯,如同鬼哭。
    不知過了多久,令狐衝那張慘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詭異而猙獰的笑容。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向衡陽城的方向,那雙血紅的眼睛裏,燃燒著的是名為“複仇”的瘋狂火焰。
    他緩緩地、堅定地伸出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鏘——”長劍出鞘,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
    破廟的冷風,終究是吹不進劉府那座依舊喧鬧的內堂。
    令狐衝的鬧劇,以一種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收場。
    那記響亮的耳光,那一聲決絕的“逐出師門”,仿佛還在堂中回蕩,卻又被刻意地壓了下去。
    嶽不群的臉色依舊難看,但他已經重新坐回了席位,隻是那挺得筆直的腰杆,顯得有幾分僵硬。
    他身旁的寧中則雙眼紅腫,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一場金盆洗手的盛會,變成了一出揭露名門醜聞的鬧劇。
    此刻,堂內氣氛詭異,眾人看向主位上那個青衫男子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敬畏之中,又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