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事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她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
    東西好不好吃，客人自己能品出來。
    但裏麵有沒有問題，會不會吃壞身子，這就涉及到專業領域了。
    一旦在客人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煙雨樓的百年招牌，就算不倒，也要蒙上一層厚厚的灰。
    “公子說笑了。”.
    秦管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
    “我們煙雨樓的菜品，尤其是這道‘碧血丹心’，都是由最好的藥膳大師親自調配，絕不可能出問題。”.
    “或許是公子的口味比較獨特，吃不慣罷了。”.
    “這樣，今日這頓飯，算我請了，給公子賠個不是。”.
    她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給了台階，又暗示林穗穗是來吃霸王餐的。
    若是尋常人，得了便宜，也就順勢下了。
    可林穗穗要的，根本不是一頓免費的午餐。
    “賠不是？”林穗穗笑了。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們了？”.
    “那好，我們不妨當眾驗證一番。”.
    她說著，從懷裏掏出那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包，打開，捏起一顆墨綠色的“清心丸”。
    一股無法形容的清冽香氣，瞬間擴散開來。
    隻是聞了一下，周圍幾個感覺有些胸悶氣短的茶客，都覺得精神一振，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這是……”秦管事也聞到了，她對藥理也略知一二，立刻就察覺到這顆小丸子的不凡。
    “這隻是我用幾種不值錢的草藥，隨手搓成的丸子。”.
    林穗穗將丸子放在桌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半個樓層的人都聽到。
    “我這顆丸子，成本不過十文錢。”.
    “而你們這碗湯，售價五十兩白銀。”.
    “敢不敢，我們就在這樓裏，隨便找一位客人，讓他來評判一下，到底是誰的東西，更能‘補氣養血、延年益壽’？”
    這一下，不隻是打臉了。
    這是把煙雨樓的臉，按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
    秦管事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她身後的幾個護院，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氣氛劍拔弩張。
    顧小九嚇得都快哭了，恨不得當場挖個地縫鑽進去。
    完了完了，這下徹底玩脫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清冷如玉石相擊，又帶著幾分慵懶華貴的女聲，從三樓的樓梯口，緩緩傳來。
    “秦管事，樓下何事喧嘩？”
    這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它一響起，整個二樓所有的嘈雜和緊張，都瞬間消失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隻見一個身穿淡紫色流仙裙，身姿婀娜，容顏絕世的女子，正扶著樓梯的扶手，緩步而下。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一頭烏黑的秀發隻是簡單地用一根碧玉簪子挽住，臉上未施粉黛，卻勝過人間無數絕色。
    她的出現，讓整個煙雨樓都仿佛明亮了幾分。
    周圍的呼吸聲，都粗重了不少。
    “是……是煙雨樓的樓主！蘇晚晴！”
    “江南第一美人！她竟然親自下來了！”
    “天呐，我今天出門是踩了什麽狗屎運，竟然能親眼見到蘇樓主！”
    顧小九也看呆了，嘴巴張得老大，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好……好美……”
    林穗穗也抬起了頭。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美得驚心動魄。
    但更讓她在意的，是這個女人身上那股深不可測的氣息。
    這是一個高手。
    一個實力，恐怕不在謝三娘之下的高手！
    蘇晚晴蓮步輕移，來到林穗穗的桌前。
    那些殺氣騰騰的護院，全都恭敬地低下了頭。
    秦管事更是連忙行禮：“樓主，是屬下無能，驚擾您了。”.
    蘇晚晴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那碗“碧血丹心”上，隻是看了一眼，便淡淡地開口：“撤下去吧。”.
    然後，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桌上那顆墨綠色的“清心丸”上。
    她沒有去拿，隻是俯身，輕輕嗅了一下。
    最後，她的目光，才落在了林穗穗的臉上。
    那是一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秋水明眸。
    林穗穗與她對視，心中竟生出一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
    “這位公子說的沒錯。”.
    蘇晚晴開口了，聲音依舊清冷動聽。
    “這道‘碧血丹心’的方子，確實有缺陷。”.
    “龍葵草與鳳血藤的配伍，是我煙雨樓一位故去的藥膳師所創，意在險中求勝，追求極致的藥效，卻忽略了對心脈的長期損傷。”.
    “此事，我知曉。”.
    她竟然，就這麽當眾承認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秦管事和顧小九更是目瞪口呆。
    林穗穗也有些意外。
    這個女人，好大的魄力！
    她這一番話，看似是自揭其短，實則是以退為進。
    瞬間就將“欺騙客人”的罪名，轉化成了“配方尚在改良”的內部問題。
    格局，一下子就打開了。
    “至於這顆丹心……”蘇晚晴的視線，再次回到林穗穗身上。
    “用凝玉散催生蓮子，手法巧妙，若非對藥理浸淫極深之人，確實難以分辨。”.
    “不知公子，是從何處學來的這等驚人藝業？”.
    這問題，已經是在盤林穗穗的底了。
    林穗穗心中念頭急轉，臉上卻依舊是那副病弱書生的模樣。
    “家傳絕學，不足掛齒。”.
    她含糊其辭地應付了一句。
    蘇晚晴也不追問，隻是微微一笑，那笑容，讓百花都失去了顏色。
    “今日之事，是我煙雨樓招待不周。”.
    “作為補償，這位公子在姑蘇城的所有花銷，都記在我煙雨樓的賬上，如何？”.
    這話一出，顧小九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在姑蘇城所有花銷全包？
    這……這是天上掉金元寶了啊！
    他激動地直搖林穗穗的胳膊，示意她快答應。
    林穗穗卻搖了搖頭。
    “蘇樓主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隻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吃霸王餐，也不是為了訛錢。”.
    她頓了頓，直視著蘇晚晴那雙深邃的美眸。
    “我是來，和蘇樓主談一筆生意的。”.
    “生意？”蘇晚晴的眉梢，輕輕挑了一下，似乎來了興趣。
    林穗穗拿起桌上那顆清心丸，緩緩開口。
    “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完美的‘碧血丹心’。”.
    “不僅能解決藥性相衝的問題，還能讓它的功效，比現在強上十倍。”.
    “但，我有一個條件。”.
    她看著蘇晚晴，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要煙雨樓，品劍大會的一個貴賓席位。”.
    “另外，再給我一千兩，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