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修為盡失的消息，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在整個林家炸開了鍋。昨日還門庭若市的少主院落，一夜之間變得門可羅雀，隻有蕭瑟的秋風卷著落葉，在空蕩的庭院中打著旋兒。
    “聽說了嗎？少主……哦不，林風他，修為跌到淬體三重了！”
    “淬體三重？那不是跟剛入門的小娃娃差不多了？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昨晚練功出的岔子，人是救醒了，可修為……唉，算是廢了！”
    “天妒英才啊！好好一個苗子，怎麽說毀就毀了……”
    “哼，什麽天才？我看是以前用了什麽拔苗助長的邪門手段，透支了潛力，現在遭報應了！”
    “就是，十五歲的淬體九重巔峰，本來就不正常！指不定是族長給他用了什麽禁忌丹藥呢！”
    竊竊私語聲如同無處不在的蚊蚋，在演武場、在回廊下、在飯堂的每一個角落嗡嗡作響。那些昔日見到林風便滿臉堆笑、爭相巴結的族人，如今遠遠瞥見他的身影，便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繞道而行，或投來混雜著憐憫、惋惜、乃至一絲幸災樂禍的複雜目光。
    家族議事廳，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族長林震端坐主位，臉色陰沉，放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隱現。下首，以二長老林震與族長同名，須發灰白，眼神銳利）為首的一幹人等，麵色各異。
    “家主，”二長老林震率先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逼人氣勢，“風侄兒突遭變故，我等亦感痛心。然，少主之位，關乎家族未來興衰。如今風侄兒修為盡失，已難當大任。為家族計，是否應盡早考慮，另立賢能，以安人心？”
    他話音一落，身後幾位依附於他的執事、管事紛紛附和。
    “二長老所言極是！少主乃一族門麵，豈能由一廢……呃，由修為盡失之人擔任？”
    “是啊族長，林陽少爺年方十六，已是淬體七重，勤奮刻苦，天賦亦是不凡，堪當大任啊！”
    “還請族長以大局為重！”
    端坐一旁的少年林陽，聞言嘴角難以抑製地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挑釁似的瞥向站在議事廳角落陰影裏的那道身影。
    林風緊挨著冰冷的牆壁站著，低垂著頭，仿佛要將自己融入陰影之中。父親與二叔一係的激烈交鋒，如同鈍刀子割肉般淩遲著他的心。那些或直接或委婉的貶斥、那些迫不及待要將他拉下少主之位的言論，一字一句，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靈魂上。
    他死死咬著下唇，口腔裏彌漫開一股腥甜味。緊握的雙拳，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刻出幾道血痕，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隻有一種冰冷的、屈辱的火焰，在胸腔內瘋狂燃燒，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二叔林震那看似公允話語下的冰冷算計和迫不及待，更能感受到堂兄林陽目光中毫不掩飾的嘲諷、輕蔑與即將取而代之的興奮。
    “夠了！” 主位之上，林震猛地一拍扶手，厚重的檀木扶手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整個議事廳瞬間安靜下來。他目光如電，掃過二長老等人，強壓的怒火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風兒隻是暫時身體不適，需要時間調養！此事關乎家族繼承，非同小可，容後再議！散會！”
    說罷，他霍然起身，不再看眾人一眼，拂袖而去。那離去的背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與堅持。
    眾人麵麵相覷，二長老林震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但終究沒再緊逼，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帶著林陽等人離去。
    人群散盡，空曠的議事廳隻剩下林風一人。他緩緩抬起頭，臉上已無半分血色，隻有一雙眸子，黑得嚇人，裏麵翻湧著痛苦、不甘，以及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狠厲。
    世態炎涼，人心冷暖，在這一天，他嚐得淋漓盡致。曾經的榮耀與追捧，轉眼已成過眼雲煙，剩下的，隻有冰冷的現實和無處不在的惡意。
    這冰冷的現實，如同一盆冰水，澆醒了他過往的順遂。卻也像一塊頑鐵，投入了他心中的熔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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