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耽誤

字數:4561   加入書籤

A+A-


    秦湛予邁過去,想要伸手碰她。
    顧朝暄像被風驚到的貓,本能地退後一步,背脊貼上玄關那麵冷牆。
    短促的沉默裏,他把手收住。
    “顧朝暄,”他低聲問,嗓音有點發顫,“跟我在一起……你很不快樂嗎?”
    顧朝暄咬著唇,眼裏一片水霧。
    她不敢看他,呼吸也亂了,整個人都在抖。
    過了很久,她才輕輕地吐出一個字:“是。”
    她抬起頭,眼淚在眼眶打轉,卻還是咬著牙說下去:“所以,秦湛予,我們分手吧。”
    她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冷靜,可聲音還是抖,“我不想被這段感情再牽著手腳了。”
    秦湛予聲音發澀:“顧朝暄……我耽誤你了嗎?”
    她垂下眼,指尖攥得發白,深吸一口氣,狠心道:“對,你耽誤了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去了法國。CéCile邀請我三次,我每次都想答應,但每次都因為你退了回去。那時候我告訴自己,沒關係,再等等,再陪你幾個月也無所謂。”
    秦湛予的眼睛一點一點紅了,呼吸也亂了。
    那種壓抑的痛,從胸口蔓延到指尖,他還是上前,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
    顧朝暄下意識地往後躲,可已經沒了退路。
    牆在她背後,冷硬的質感抵著她的肩。
    他伸手,把她抱進懷裏。
    顧朝暄掙紮著,拚命推他,拳頭砸在他胸口上,力氣卻越來越小。
    “別鬧了,”他啞著嗓子,“讓我抱一下,就一下。”
    她抵著他的胸口,能聽見他心跳急促,幾乎要衝破皮膚。
    她眼裏全是霧,呼吸被他堵得不成節奏。
    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
    “顧朝暄,別說了,好不好……”
    她抿著唇,搖了搖頭:“秦湛予,我們已經……不行了。”
    他低頭吻她。
    最初是帶著狠意的。
    帶著被逼到極限的衝動,像要把所有的不甘、憤怒、委屈,都碾進那一場失控的親吻裏。
    他手掌指尖穿進她的發絲間,扣著她的後頸往上,逼著她迎著他的唇。
    唇齒相撞,氣息交疊,冷硬的牆麵在她背後,冰涼的質感貼著皮膚,疼得清醒。
    她被迫抬起頭,呼吸被他碾碎。
    他的吻帶著一點怒氣,也帶著失控的顫。
    像是在懲罰她,也像是在懲罰自己。
    顧朝暄掙紮,雙手推在他胸口,指尖幾乎陷進他衣料的褶皺。
    可秦湛予的手更用力,掌心在她頸後輕輕一擰。
    “別這樣……”她啞聲。
    他沒停。
    最後,凶狠地吻換成輕輕的。
    他吻了吻她的鼻尖。
    然後,是臉頰,是唇瓣。
    一點一點。
    他的唇是溫的,氣息也是溫的。
    每一次觸碰都輕得跟羽毛一樣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裏麵還有淚,未落下,卻亮得驚人。
    秦湛予沒有再吻下去,隻是看著她。
    那目光裏有千鈞的重量,不再是怒火,也不是懇求,似是一種溫柔的珍視。
    他啞聲:“顧朝暄,我舍不得。”
    顧朝暄閉了閉眼,淚從睫毛滑下,落在他唇邊。
    他沒有再動,任那滴淚化開。
    兩個人的氣息都亂了。
    世界安靜到隻剩呼吸聲。
    他手還扣在她後頸,掌心微燙。
    ……
    兩個人分開半步,空氣一下涼下來。
    顧朝暄想說什麽,剛抬眼,就看見他白襯衫胸口那一小片顏色在慢慢擴散。
    那是一團紅,如同被水暈開的胭脂,沿著纖維往外鋪。
    她怔住:“你——”
    話沒完,秦湛予低頭,也看到了。
    眉峰一緊,現在才記起自己還是個“病人”。
    他抬手去按,按到邊上紗布的地方,指腹一沾,就是溫的。
    那種溫度隔著皮膚也要滲進人心裏去。
    “別動。”
    她繞過他,拉開茶幾下層,把醫用盒整盒拽出來。
    剪刀、紗布、棉簽、碘伏,一樣一樣排在玻璃台麵上。
    她的手卻抖得厲害,連拆無菌包裝的聲響都尖銳得刺耳。
    秦湛予任由她抓住自己,坐在沙發邊沿,肩線微微前傾。
    白襯衫被她剪開一條整齊的口子,布料被撩起,冷風一下貼上他燙著的皮膚。
    她先按住滲血的地方,棉簽蘸碘伏時又頓住了。
    晚些時候才化出來的一滴淚,落在他鎖骨凹處,熱而燙。
    “疼就說。”她盯著那處傷,不看他。
    “沒事。”他還要逞強。
    棉簽觸到創緣,他的肩膀還是不可避免地顫了一下。
    顧朝暄咬住後槽牙,換了一種更慢的角度……繞過最深的那道,先處理邊緣,再回來清理中心。
    她每次下手都輕到近乎苛刻,小心到像在修複一件古董。
    他看她,不眨眼。
    她隻看他的傷,不抬頭。
    “抬一下手臂。”
    他照做,肌肉繃出淺淺的紋線。
    她用新的紗布一圈一圈包上,貼合著他的肩形,角落齊整,邊緣壓得服帖。
    最後一道膠布按上去時,她的指腹在他的皮膚上停了兩秒,像是確認,也像是不舍。
    “好了。”她的喉嚨很幹,“一個小時後再看一次。”
    “嗯。”他應得很輕。
    她把用過的棉簽、舊紗布收進黃色醫用垃圾袋,紮緊,放到門口。
    回身時,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男人坐在半明半暗裏,襯衫被剪開的口子露出新包好的白,整個人清瘦、倔強,又沉默。
    她喉嚨一緊:“你先躺會兒。”
    “不用。”他下意識要逞強,抬手去扣衣襟。
    “秦湛予!”
    秦湛予沒動。
    兩秒後,依言在沙發靠背上一點點往下沉,長腿屈起。
    她立在茶幾另一側,忽然覺得這幅畫麵熟悉得發疼。
    那年冬天,她被他撿回去,他把唯一的床讓給她,而他自己就是窩在這樣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