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之引,前路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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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轉換的眩暈感尚未消退,陳玄已從碧瑤潭中破水而出,重重落在溶洞冰冷的地麵上。周身混沌龍元因過度消耗與激烈心緒劇烈波動——左眼生機金芒黯淡,右眼寂滅黑芒卻如深淵般擇人欲噬。淡金色血淚在他臉頰留下兩道刺目的痕跡,他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攥著懷中那枚溫度降至冰點的玉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母親最後化作流光、融入本源的決絕身影,如燒紅的烙鐵烙印在他靈魂深處,帶來窒息般的痛楚與焚天之怒。
    溶洞內一片寂靜,之前的混亂仿佛一場幻夢。玉清真人靜立一旁,看著陳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模樣,眼中閃過複雜難明的歎息,未立刻出聲打擾;青筠麵露擔憂,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幾乎要溢散的悲慟與毀滅氣息。
    良久,陳玄緩緩抬頭,生滅交織的瞳孔看向玉清真人,聲音沙啞如砂石摩擦:“她……徹底消散了?”
    玉清真人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林道友以最後殘魂為引,融合龍墓本源,強行穩固了碎片最後一絲生機,延緩其墜入歸墟的時間。此舉……壯烈,亦是她身為守墓人的歸宿。”
    “歸宿?”陳玄嘴角扯起冰冷弧度,帶著無盡嘲諷,“守護到形神俱滅,便是守墓人的歸宿?”
    玉清真人未因他的態度動怒,平靜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與抉擇。林道友選擇了她認為值得犧牲的道路,為你,也為這神州龍脈,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看向陳玄,“現在,選擇權交到了你手上——是沉溺於悲痛與憤怒,讓你母親的犧牲白費?還是繼承她的意誌,拿起‘鑰匙’的職責,完成她未盡之事?”
    陳玄閉上雙眼,深深吸氣——腦海中閃過母親最後關切決絕的眼神、龍墓本源深處與他血脈相連的星光(父親的線索?)、劄記中關於“歸源之日”與“星核”的囑托。再睜眼時,悲慟與憤怒被強行壓下,化作眼底最深沉的冰冷與堅定,生滅之瞳中隻剩絕對的理智與目標。
    “觀星台,怎麽去?”他聲音恢複平靜,卻比之前更寒冷。
    玉清真人看著他迅速調整的狀態,心中暗讚,麵上卻不顯:“欲往觀星台,需通過昆侖三重考驗。你方才經曆的龍墓碎片淨化,可算作第一重——雖未竟全功,但展現的能力與心性已獲認可。”他抬手打出一道靈光,溶洞一側岩壁悄無聲息滑開,露出一條通往更深處、散發朦朧星輝的甬道。
    “這第二重考驗,名為‘問心路’。”玉清真人指向星光甬道,“此路不考驗修為戰力,直指道心本真。踏足其上,你會直麵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欲望、迷茫與抉擇。沉淪則道心破碎,永困心魔幻境;勘破虛妄、堅守本我,方能抵達終點。”他深深看了陳玄一眼,“你身負混沌龍元,經曆複雜,內心執念與矛盾遠非常人可比。此路於你,凶險倍增。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陳玄沒有猶豫,抬步走向星光甬道。踏入前一刻,他腳步微頓,未回頭,淡淡問道:“玉清前輩,昆侖內部,對於‘鑰匙’、龍墓、守墓人,是什麽態度?”
    玉清真人似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沉默一瞬後緩緩道:“昆侖傳承久遠,內部亦非鐵板一塊。有主張遵循古訓、靜觀其變者;有認為當主動介入、引導龍墓歸源者;亦不乏……與外界勢力暗通款曲、另有所圖者。”他的回答含糊而意味深長,“老夫能做的,便是在規則之內,給予‘正確’的選擇一些便利。前路漫漫,小友需自行明辨。”
    陳玄不再多言,一步踏入星光甬道。
    身形沒入星輝的刹那,周圍景象驟變——溶洞、玉清、青筠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無數記憶與情緒碎片構成的混沌虛空!母親溫婉的笑容與消散的流光交織;陳景龍的嘲諷與哭嚎此起彼伏;蘇婉複雜的眼神、隕星湖底應龍的龍瞳、幽獄獄主的死亡一指、冥殿無麵者的審判、萬獸山修士的咆哮、龍墓碎片中龍魂的哀鳴與蝕淵的低語……
    種種景象,萬千心念,如滔天巨浪衝擊他的意識!喜悅、悲傷、憤怒、恐懼、迷茫、執著……無數情緒被放大到極致,試圖將他拉扯、撕碎、同化!更可怕的是,連他內心深處未曾清晰意識到的念頭,也被強行挖掘具現——
    對力量的極致渴望,是否會讓他未來不擇手段?
    對身世真相的追尋,是否會讓他陷入更危險的陷阱?
    對蝕淵、冥殿的仇恨,是否會讓他變得偏執?
    若真到必須犧牲至親或無辜才能維係平衡的時刻,他是否真能“背負罪孽”?
    甚至……一絲對“鑰匙”命運的不甘與反抗,對“歸源之日”的隱隱恐懼……
    心魔幻象層出不窮,每一個都是對道心的極致拷問!陳玄立於心念風暴中心,龍魂盤踞識海,散發出煌煌之光抵禦外邪。他未強行壓製這些心念,而是以混沌龍元包容生滅的特性,去觀察、理解、接納:
    看見對力量的渴望,便明晰那是守護與探尋的基石,非墮落的根源;
    看見對仇恨的執念,便將其化為斬破虛妄、滌蕩汙穢的動力;
    看見對犧牲的恐懼,便更堅定要擁有避免這一切的實力與智慧;
    看見對命運的反抗,那正是他“禦龍”之道的核心——不屈服於既定軌跡!
    “吾心澄明,吾道唯一。”
    “禦龍而行,非為奴役,而為超脫。”
    “守墓平衡,非是固守,而是引渡新生。”
    “縱前路荊棘,吾亦往矣!”
    一聲聲源自靈魂深處的道音在混沌中響起,每一聲都讓他的龍魂更凝練、道心更堅固!肆虐的心念風暴,在堅定本心麵前逐漸平息退散。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永恒——前方混沌散去,顯露出一條由純淨星輝鋪就的筆直道路,路的盡頭,是一座若隱若現、仿佛位於雲端之上的古樸石台輪廓。
    問心路,過!
    陳玄踏著星輝,步伐沉穩地向前走去。他能感覺到,經此洗禮,神魂與混沌龍元的契合度更高,對自身之道的理解也更深刻。
    很快,他走到星輝之路盡頭,踏上懸浮於雲海之中的石台。
    石台不大,中央矗立著一塊布滿歲月痕跡的古老石碑——碑上無字,隻有一片朦朧、不斷演化的星空圖譜緩緩流轉。而在石碑之前,一道身著樸素道袍、須發皆白、麵容古樸的老者虛影,正負手而立,靜靜望著星空圖譜。老者身上無任何強大氣息,卻仿佛與天地、與石碑上的星空融為一體。
    老者緩緩轉身,目光落在陳玄身上——平和而深邃,仿佛能看透過去未來。
    “能過問心路,踏足這‘引星台’,小友之道心,已得初步認可。”老者開口,聲音蒼老溫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老夫道號‘天樞’,乃觀星台守碑人。”
    天樞!陳玄心神微震——這絕對是昆侖最頂尖的存在之一!
    “晚輩陳玄,見過天樞前輩。”陳玄躬身行禮。
    天樞真人微微頷首,目光掃過陳玄的生滅之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混沌龍元,守墓之鑰,林家血脈……你的身上,匯聚了太多的因果與變數。”他指向無字石碑上的星空圖譜,“此乃‘周天星鬥圖’殘影,亦是通往觀星台最後的指引,第三重考驗——‘引星’。”
    “星核藏於觀星台深處,非有緣者不可見,非有能者不可引。”天樞真人解釋道,“你需在此靜坐感悟星鬥圖殘影,以自身神魂與龍元,引動至少一顆對應龍脈節點的遠古星辰投影降臨,與圖中星軌產生共鳴。唯有如此,方能打開通往真正觀星台的道路。”他頓了頓,語氣凝重,“然,星力浩瀚,牽引星辰投影需消耗巨大神魂與能量,更需承受星辰意誌的衝擊。且星軌共鳴之時,你的位置將再無遮掩——所有關注此地、覬覦星核的存在,皆會有所感應。屆時,真正的危險,方才開始。”
    “你,可還要繼續?”
    陳玄抬頭,望向石碑上流轉不息、仿佛蘊含宇宙至理的星空圖譜,眼中沒有任何猶豫。他盤膝坐下,混沌龍元緩緩流轉,神魂之力如觸手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深邃的星圖。
    “晚輩,求之不得。”
    就在他心神沉入星圖、開始嚐試牽引星辰投影的刹那,昆侖之外,數個隱秘之地——
    一座骸骨祭壇上,青銅鬼麵人猛地抬頭,望向昆侖方向,麵具下的嘴角勾起冰冷弧度:“星軌將動,‘鑰匙’已至關鍵處……通知下去,可以開始收網了。”
    一片死寂的幽暗大殿中,端坐於白骨王座上的獄主意誌微微波動:“審判之時,將近。”
    蝕淵彌漫的深淵裂縫深處,響起無數混亂而貪婪的嘶吼。
    而昆侖山內,某些看似平靜的角落,也有幾道隱晦的目光,投向了引星台的方向。
    風暴,即將圍繞這引星台,徹底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