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入私宅,打死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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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的老樹下,氣氛十分壓抑。
    林正德聽完村長那句破碎的言語,隻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往上爬,頭皮陣陣發麻。
    他環視四周,老村長臉上是深入骨髓的驚悸與茫然,村民們個個麵如土色,眼神躲閃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尋求認同的渴望。
    那兩個報信的衙役更是如同魔怔了般,指著村民反複念叨著誰誰誰被腰斬、誰誰誰腦袋掉了。
    眾口一詞!
    匪夷所思!
    林正德原本篤定的“衙役謊報”的念頭動搖了。
    若隻是衙役胡說,這些村民為何如此反應?
    那深入骨髓的恐懼感,絕非作偽。
    他心頭那份因女兒暫時平安而稍減的驚懼,瞬間又湧了上來,而且更加沉重。
    那白發妖女……手段竟詭異如斯?!
    能讓整個村子的人同時經曆死亡又複生?
    這簡直聞所未聞!
    他不敢深想,隻覺得那敞開的農家院門,此刻更像一張擇人而噬的深淵巨口。
    “不行!”
    林正德猛地一甩袖袍,額角冷汗涔涔。
    “星瑤還在裏麵!本官不能就這麽回去!”
    萬一那妖女喜怒無常,突然對女兒下手怎麽辦?
    他越想越怕,當即下令。
    “就地待命!本官就在這村口守著!”
    他不敢再靠近那院子,隻能在相對“安全”的距離,試圖理清這團亂麻。
    他需要知道,這柳樹溝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村長!還有你們幾個……”
    林正德強作鎮定,目光掃過幾個看起來稍微鎮定些的村民。
    “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給本官說清楚!不得有半分隱瞞!”
    老村長此刻心力交瘁,但縣太爺問話,不得不答。
    他顫顫巍巍地,從王鐵柱昨日扛著野豬回來,如何不願分肉,村民如何不滿開始說起。
    說到半夜癩子和二狗摸黑去偷肉,結果慘死,他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死狀……太慘了……”
    一個親眼見過屍體的村民哆嗦著補充。
    回想起那場景,忍不住幹嘔起來。
    林正德隻覺得手腳冰涼。
    這些村民想幹啥?
    難不成是想讓本官去拿人不成?
    那白發妖女也許就是凶手,也許近在咫尺,可那又怎麽樣?
    她手段通天,殘忍酷烈!
    難道要他帶著這十幾個衙役去捉拿?
    那跟送死有什麽區別?
    “青天大老爺啊!”
    就在這時,兩聲淒厲的哭嚎打破了死寂。
    隻見癩子和二狗那兩對年邁的父母,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衝出人群。
    “噗通”一聲跪倒在林正德麵前,額頭重重磕在堅硬的泥地上,瞬間見了血痕!
    “求老爺做主啊!給我們那苦命的兒討個公道啊!”
    “我兒是偷肉不對,可罪不至死啊!”
    “求老爺嚴懲凶徒,還我兒一個瞑目啊!”
    老淚縱橫,聲聲泣血,聞者心酸。
    幾個村中頗有威望的老人也站了出來,臉上帶著悲憤和不平。
    “縣尊老爺明鑒!偷盜有罪,按律當罰,或杖責,或枷號,或入獄!他們不該死啊,而且手段如此酷烈,這與草菅人命有何區別?請老爺主持公道!”
    “對!請老爺主持公道!”
    “把那妖女抓起來!”
    “不能讓她留在村裏了!太嚇人了!”
    村民們被老人的話點燃了情緒,紛紛附和起來。
    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他們並非真的多麽同情癩子和二狗,更多的是對白璃那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的極致恐懼!
    隻要她在村裏一日,他們就一日不得安生!
    此刻借著死者父母的哭訴,他們隻想借官府之力,將這尊煞神請走!
    群情激憤,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將林正德圍在中間。
    各種聲音如同無數隻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吵得他頭昏腦漲,心煩意亂。
    “吵吵吵!吵什麽吵?!”
    林正德積壓的恐懼、焦慮、煩躁瞬間被引爆,他猛地一跺腳,官威迸發,厲聲嗬斥,總算暫時壓下了喧囂。
    他指著癩子爹娘,臉色鐵青。
    “你們兒子夜半三更,潛入他人家中行竊!此乃大罪!本官還沒追究你們教子無方之責,你們倒先喊起冤來了?!”
    他喘了口氣,聲音帶著一股憋屈和無力感。
    “偷盜該不該死?本官說了算嗎?!在人家眼裏,敢偷她的東西,那就是該死!本官能有什麽辦法?!”
    此言一出,如同冷水潑入油鍋!
    村民們先是一愣,隨即炸開了鍋!
    “什麽?官老爺也沒辦法?”
    “難道就任由那妖女逍遙法外?”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啊!”
    有人躲在人群裏高聲嚷嚷。
    “償命?”
    林正德被這句話氣笑了,他循聲鄙夷地瞪了一眼那個方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讓本官去拿人?讓她償命?你是覺得本官活太久了,想讓本官去送死吧!要去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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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躲在人群裏的聲音頓時啞火。
    但村民們的不滿並未平息。
    失去了對官府的敬畏和指望,恐懼轉化成了更激烈的反彈。
    “縣老爺要是不管,我們就去府城!找府台大人做主!”
    “對!告到府台大人那裏去!就不信沒人治得了那妖女!”
    “走!大家一起去府城!”
    “府台大人”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正德心口!
    他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正值多事之秋!
    若是讓府台大人知道“白發妖女”就在縣裏,後果不堪設想啊。
    恐怕會有一波又一波的人過來……過來送死!
    搞不好軍隊也會來,到時候又是腥風血雨,臨山縣恐怕就完了!
    即便能隱瞞下來,命案的事情也不好糊弄,說不得要丟了烏紗帽。
    林正德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嘴唇哆嗦著,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求助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身邊的周明遠。
    周明遠一直冷眼旁觀,此刻見火候已到,縣尊已被逼到絕境,他上前一步,輕輕咳嗽一聲,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村民的喧嘩。
    “肅靜!”
    待眾人目光聚焦過來,周明遠捋了捋山羊胡,臉上帶著一種洞悉律法的從容,緩緩開口,聲音帶著金石之音。
    “爾等隻知哭訴求告,可曾想過,你們口中的‘冤屈’,於法理之上,是否站得住腳?”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癩子、二狗的父母,掃過那幾個帶頭的老者。
    “根據本朝律例:夜,無故入私宅,打死勿論!’”
    轟!
    這“打死不論”四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癩子、二狗父母和所有村民頭上!
    老村長身體晃了晃,臉色灰敗。
    村民們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鴉雀無聲!
    他們平時鄰裏串門隨意慣了,從未想過這看似不起眼的“夜入私宅”,在律法上竟有如此嚴厲的後果!
    主家打死都無罪!
    癩子和二狗的父母如遭雷擊,癱軟在地,絕望地看著周師爺,嘴唇哆嗦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冤”字。
    林正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腰杆瞬間挺直了!
    心中對周明遠的急智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猛地一甩袖袍,官威凜然,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判決:
    “聽見沒有?!夜入私宅,行竊未遂也是入宅!此乃大忌!戶主登時格殺,合乎國法!天經地義!爾等子嗣咎由自取,死有餘辜!與他人無尤!動手之人,無需擔責!”
    他一錘定音,將這樁足以讓他丟官甚至掉腦袋的棘手命案,徹底蓋棺定論!
    “不!”
    癩子的老娘發出一聲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哀嚎,徹底昏死過去。
    二狗的老爹也老淚縱橫,捶胸頓足,卻再也無力爭辯。
    兩人被幾個不忍的村民攙扶著,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人群,背影佝僂,充滿了絕望。
    老村長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又看看神色各異、最終歸於沉默的村民,長長歎了口氣,渾濁的老眼裏滿是悲憫和無奈。
    “唉……造孽啊……都是苦命人……”
    一場足以掀翻縣令官帽的風波,在冰冷的律法條文和更高層次的恐懼壓製下,暫時平息了。
    但空氣中彌漫的恐懼和怨恨,卻如同沉甸甸的鉛塊,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與此同時,王鐵柱家的小院內,氣氛卻是另一番景象。
    石桌上,擺好了幾樣簡單的農家飯菜。
    張氏的手藝算不上好,但熱氣騰騰,帶著煙火氣。
    小丫正踮著腳尖,努力伸著小胳膊,去夠石桌中央果盤裏紅彤彤的果子。
    “小丫!”
    張氏眼疾手快地把她抱下來,語氣帶著責備。
    “不能再吃了!剛才不是已經吃了一個嗎?”
    小丫被母親抱離了目標,小嘴撅得老高,能掛個油瓶。
    她大眼睛委屈地眨了眨,指著主屋方向,奶聲奶氣地辯解。
    “可……可是奶奶同意了!我問奶奶了,奶奶說想吃就吃!”
    在她的認知裏,奶奶是這裏最大的人,奶奶點頭了,那就一定可以。
    而且,果子真的好好吃!
    張氏被女兒這天真又執拗的邏輯堵得啞口無言。
    她確實親耳聽到白璃說了。
    可人家客氣,自己怎能當真?
    但看著女兒委屈的小臉,她又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其中的“分寸”和“客套”。
    最終,還是那句樸實的話最有效。
    “果子吃多了,就吃不下飯了!糧食金貴,可不能糟蹋!”
    提到糧食,小丫想起了以前吃不飽時的難受滋味,小臉上的委屈和不甘瞬間被猶豫取代。
    她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誘人的紅果子,最終還是乖乖地縮回了小手,小聲嘟囔:“那……那等吃完飯再吃……”
    張氏鬆了口氣,連忙吩咐大丫,看好妹妹。
    她轉身回臥室,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用幹淨粗布仔細包裹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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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石桌旁,她解開布包,裏麵赫然是白璃昨晚用過的那套碗筷。
    質地溫潤如凝脂,白璧無瑕,在午後的陽光下流轉著內斂而尊貴的瑩光,與這農家粗陋的環境格格不入。
    張氏認不出這是何材質,但隻覺得應該很貴重。
    昨晚收拾時,她生怕放在外麵不安全,特意拿回屋裏收了起來。
    此刻,她仔仔細細地用清水又衝洗了一遍,這才無比恭敬、甚至帶著虔誠,將這套碗筷擺放在石桌的主位,白璃坐過的地方。
    一旁的林星瑤,心思卻完全不在飯菜上。
    她正絞盡腦汁地想著,該去請師父出來用膳了!
    這可是表現弟子恭敬的絕佳機會!
    直接闖進去?
    萬萬不可!那是大不敬!
    跪在門口稟告?
    嗯,這樣顯得虔誠,符合禮數。
    那麽……該說什麽呢?
    “師父,飯菜已備好,請您用膳?”
    直接稱師父,會不會太唐突?
    前輩還沒答應呢……
    “前輩,午膳已備妥,不知您……”
    這樣似乎又太生分疏離了……
    林星瑤秀眉微蹙,反複斟酌著措辭,力求在恭敬與親近之間找到最完美的平衡點。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張氏已經盛好了幾碗糙米飯,放在桌上,有些局促地看向林星瑤。
    “林……林小姐……粗茶淡飯,請……請先用……”
    轟!
    林星瑤隻覺得一股涼氣竄起,差點魂飛魄散!
    師父還沒出來,她這個一心想要拜師的人,怎麽敢先坐下動筷子?!
    這要是被師父看到,豈不是坐實了她毫無尊卑、不知禮數的罪名?
    她要是真敢坐下來開吃,這輩子恐怕都別想拜師了!
    “張姐姐!”
    林星瑤幾乎是跳起來的,一把抓住張氏的手,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焦急。
    “你管師父叫娘,是也不是?”
    張氏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茫然地點點頭:“是……是……”
    “這就對了!”
    林星瑤語氣斬釘截鐵,目光灼灼。
    “你既稱師父為娘,你我便是同輩!姐妹相稱即可!什麽小姐不小姐的,萬萬不可再提!這有違倫理綱常啊!”
    “可……可你是縣老爺的千金……”張氏更加惶恐了,隻覺得身份雲泥之別。
    “我爹是縣令不假!”
    林星瑤打斷她,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
    “但我林星瑤此刻在此,敬的是師父,守的是人倫!你我既為同輩,便無需這些虛禮客套!”
    她用力拍了拍張氏的手背,眼神堅定。
    “姐姐稍待,我這就去請師父出來用膳!”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上戰場般,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襟,臉上瞬間切換成最恭敬、最虔誠的表情,抬步就要朝著那扇敞開的、幽靜的主屋門走去。
    然而,她的腳步剛剛抬起。
    “奶奶!吃飯飯啦!”
    一個清脆歡快、奶聲奶氣的聲音如同小黃鸝般響起!
    隻見小丫像一隻靈巧的小鹿,從姐姐大丫身邊掙脫,邁開小短腿,咯咯笑著,毫無顧忌地朝著主屋飛奔而去!
    林星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那精心準備的虔誠表情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錯愕、無奈,甚至還有……被搶了先機的憋悶。
    她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帶著最純粹無瑕笑容,一頭紮進了那片連她都不敢輕易踏入的領域。
    主屋內,光線略顯昏暗。
    白璃正盤膝坐於簡陋的土炕之上,雙眸微闔,周身籠罩著一層極其淡薄、幾乎不可見的氤氳清氣,正在緩緩吐納,恢複著之前逆轉生死所消耗的海量靈力。
    小小的身影帶著一陣風撲了進來,打破了這一室的靜謐。
    “奶奶!”
    小丫毫無停頓,憑借著孩童特有的、對善意最敏銳的直覺,徑直撲到了白璃盤坐的腿上,像隻撒嬌的小貓般,一頭紮進了白璃冰冷卻柔軟的懷抱裏!
    白璃周身氤氳清氣驟然一滯。
    她垂眸凝視懷中的小人,指尖無意識收攏,似在壓製彈指湮滅的本能。
    “呀!”
    小丫發出一聲滿足的驚歎,小鼻子用力嗅了嗅,揚起小臉,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白璃那近在咫尺的、淡漠如冰雪的容顏,小臉上綻開最燦爛無邪的笑容。
    “奶奶身上好香!”
    她用力吸了一口那清冽似雪後寒梅的冷香,然後伸出小胖手,輕輕拉了拉白璃雪白的袖口,聲音軟糯又帶著理所當然的親昵。
    “奶奶,吃飯飯了!娘親做了飯飯,可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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