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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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和小丫探出頭來,想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麽。
當看到院子裏那個渾身是血、被張氏攙扶著的熟悉身影。
“爹!”
大丫的尖叫帶著驚恐,整個人僵在原地,小臉瞬間慘白如紙。
小丫更是嚇壞了,小嘴一咧,嚎啕大哭,下意識地就要往那個血人身上撲。
“爹爹!”
一直端坐如雕塑的白璃,身形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她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似乎閃動了一下。
幾乎是本能地,她寬大的雪白袍袖如流雲般一卷,精準地將小丫撈了過去,輕輕按在自己身側,用身體擋住了那駭人的血腥景象。
“莫看。”
白璃的聲音依舊平淡,手掌輕輕覆在小丫的後腦勺,將她的小臉按在自己素白的衣襟上。
她垂眸看著懷裏的小小身影,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倒是忽略了小丫。
她習慣了無視生死,也見慣了血腥,卻忘了這脆弱幼小的心靈,承受不起如此直接的衝擊。
今後,需得更注意些才行。
“爹!爹你流了好多血!”
大丫終於回過神,帶著哭腔衝過來,想碰又不敢碰,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別怕,爹沒事,就……就蹭破點皮……”
王鐵柱強撐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但失血帶來的眩暈和傷口火燒火燎的劇痛讓他聲音都在發顫。
“這還叫沒事!”
張氏的聲音都變了調。
“孩他爹,你等著!我這就去找郎中!大丫,快去燒熱水!快!”
她慌亂地想把王鐵柱扶到屋裏,又怕弄疼他,手忙腳亂,急得滿頭大汗。
這邊的哭喊尖叫的動靜實在太大。
隔壁李嬸,豎著耳朵聽了個真切。
自從白璃來了之後,她有了陰影,已經極少過去走動了。
可剛才的動靜實在不尋常。
李嬸咬了咬牙,擔憂壓過了對白璃的恐懼,她壯著膽子跑去隔壁,推開虛掩的院門,探頭看。
“小張啊,出啥事了?”
話沒問完,李嬸的目光就落到了渾身浴血的王鐵柱身上,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哎喲我的老天爺!這……這是咋弄的?!咋傷成這樣了?!”
“李嬸……”王鐵柱虛弱地喚了一聲,想說什麽。
張氏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李嬸!來的正好!麻煩你幫忙看著點,我得趕緊去找孫郎中!”她說著就要往外衝。
“別!別去!”
王鐵柱猛地提高聲音,一把拉住張氏的胳膊,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冷汗直冒。
“我……我真沒事!隻是看著嚇人,都是皮外傷!死不了!躺幾天就好了!找郎中……那得花多少錢啊!”
他心疼家裏本就不多的積蓄。
這世道,錢就是命!
“說什麽胡話!”
張氏急得眼淚都下來了,第一次對丈夫爆了粗口。
“都這樣了還省什麽錢!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她用力甩開王鐵柱的手,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院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李嬸看著王鐵柱慘烈的模樣,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不由自主的偷瞄了一眼白璃。
“鐵柱啊,這到底是……遇上啥事了?咋弄成這樣?”
王鐵柱嘴唇動了動,他支支吾吾,含糊道:“沒……沒啥,就是路上,倒黴催的……遇上了劫道的!多虧娘她及時趕到,不然我可能就真的回不來了……”
“劫道的?!”
李嬸驚得聲音都尖了。
“這都多少年沒聽說有劫道的了!是不是最近來的流民幹的呀?唉,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亂了!”
她拍著胸口,心有餘悸。
“鐵柱啊,你真是命大!多虧了白……你娘!”
她轉向白璃,臉上堆起感激又帶著明顯敬畏的笑容。
“真是……真是多謝你了!救了鐵柱一命!他可是家裏的頂梁柱,要是有個好歹,小張她們娘仨可咋活啊!”
她說著感謝的話,腳下卻不自覺地又後挪了半步。
王鐵柱也掙紮著,對著白璃的方向,聲音虛弱但誠懇的說:“娘……你又救了我一回。”
白璃的目光從小丫哭得通紅的小臉上移開,落在王鐵柱身上,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既是吾兒,救汝亦屬應當,無需言謝。”
這時,一直處於極度震驚和複雜情緒中的林星瑤,終於回神。
她雙手伏地,額頭重重地磕了下去,發出清晰的叩擊聲!
“叩謝師父救命之恩!”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用力而微微顫抖,卻異常清晰。
緊接著,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帶著不顧一切的懇求與執著,再次深深叩首,額頭緊貼冰冷的石板。
“求師父!教我功夫!”
她沒有起身,就那樣保持著叩拜的姿勢。
那模樣分明在說,您若不答應,我便長跪不起!
先前,她一直打著“溫水煮青蛙”的主意。
想著隻要每日晨昏定省,以誠心打動白璃,早晚有一天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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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剛才的經曆著實嚇得她不輕!
這次州府來的人又死了!
可下一次呢?
下一次危險降臨,白璃還會恰好出現嗎?
她不能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別人的“恰好”上!
她必須擁有力量!
哪怕隻有自保之力,能護住父親也好!
她等不了了,一刻也等不了了!
小院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大丫忘記了哭泣,小丫在白璃懷裏抽噎著,李嬸驚愕地張大了嘴,王鐵柱也忘了疼痛,擔憂地看著林星瑤。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了數個呼吸。
終於,白璃那清冷得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沉寂。
“吾,從未答應收汝為徒。”
林星瑤身體一僵,卻沒有抬頭,伏在地上的手緊緊攥成了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和最後的倔強。
“弟子……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配做您的弟子!我不敢奢求太多!隻求……隻求師父能看在弟子這些時日,早晚叩拜,未曾有一日懈怠的份上……教我一招半式。弟子不求能像師父那樣強,隻求有幾分自保的能力!”
她再次重重叩首,額頭撞擊地麵的聲音,清晰得讓人心頭發顫。
白璃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將她看穿。
那沉默比剛才更久,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連李嬸都屏住了呼吸。
終於,白璃再次開口,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汝,學不會。”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重逾千鈞!
不是“不願教”,而是“學不會”。
“師父!”
林星瑤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不甘、絕望、哀求交織在一起。
“求您……”
“汝不是說,縣衙事務繁忙麽?”
白璃打斷了她,目光轉向院門方向,下了逐客令。
“既未受傷,便回去吧。”
“師父!”
林星瑤的眼淚終於滾落下來。
白璃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煩,語氣加重了三分。
“回吧。”
王鐵柱看得心中不忍,虛弱地開口求情。
“娘……林小姐她……她這陣子,確實天天來,規矩禮數一點沒落下……她是真心想學的,你看……能不能……”
“閉嘴!”
白璃瞪去一眼。
王鐵柱瞬間如墜冰窟,剩下的話全卡在了喉嚨裏。
小丫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滯,她怯生生地從白璃懷裏抬起頭,小手輕輕扯了扯白璃雪白的衣襟,奶聲奶氣地帶著哭腔說:
“奶奶……小姑惹奶奶生氣了嗎?奶奶不生氣好不好?小姑……小姑不是故意的……”
白璃不答,隻是輕撫她的頭。
林星瑤看著這一幕,看到小丫和王鐵柱都在為自己求情,心中熄滅的希望之火仿佛又閃爍了一下。
她充滿希冀地看向白璃。
然而,白璃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依舊是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
她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冰冷的字。
“回吧。”
最後的希望,徹底破滅。
林星瑤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如同燃盡的燭火。
她怔怔地跪在那裏,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過了許久,她才像是終於認清了現實,慢慢地、僵硬地直起身,對著白璃,再次深深地、無比沉重地叩了一個頭。
“……弟子……告退。”
她的聲音沙啞幹澀,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這幾個字。
她緩緩站起身,甚至沒有拍打膝蓋上的塵土,失魂落魄地轉過身,腳步踉蹌地朝院外走去,背影有些落寞孤寂。
王鐵柱、大丫、李嬸,甚至還在抽噎的小丫,都默默地看著那個消失在門外的纖細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拋開身份地位,這些日子,這位官家小姐每日風雨無阻地來問安行禮,那份執著和恭敬,都看在眼裏。
至少在拜師的態度上,她無可挑剔。
王鐵柱不明白,為什麽娘不肯收她為徒。
沒過多久,張氏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把村裏的老郎中給請來了。
郎中背著藥箱,氣喘籲籲地進門,看到王鐵柱那一身血汙,也是嚇了一跳。
他連忙上前,讓大丫端來熱水,小心翼翼地剪開粘連在傷口上的血衣。
隨著血汙被清洗幹淨,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傷口,郎中仔細檢查後,才鬆了口氣。
“萬幸!萬幸啊!”
老郎中抹了把汗。
“都是些皮肉傷,傷口不算太深,沒傷到筋骨要害!就是失血多了些,需靜心養上一兩個月,別使大力氣,應該能好。不過……”
他頓了頓,捋著胡子道。
張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過什麽?”
李嬸也道:“都這時候了,你還賣什麽關子?”
老郎中翻了個白眼,繼續道:“他氣血大損,得想法子吃點好的補補,光靠野菜湯可不行。”
聞言,張氏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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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鐵柱心疼得直咧嘴,躺在那唉聲歎氣:“唉……又要花錢……這日子可咋過。”
白璃的目光一直落在王鐵柱身上,此刻才淡淡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汝,為何會出現在城外?汝應在工坊上工才是。”
張氏也反應過來,看向丈夫。
“對啊,你不是在工坊嗎?怎麽會傷成這樣?這傷也不像是鋸子弄的啊。”
王鐵柱眼神閃爍,吞吞吐吐,臉上滿是窘迫和苦澀。
白璃何等敏銳,立刻捕捉到了他的情緒。
“工,沒得做了?”
王鐵柱羞愧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呐:“……嗯。”
張氏愣住。
“好好的工,怎麽就沒了?”
王鐵柱歎了口氣,滿臉無奈。
“現在城裏城外,全是逃難來的流民啊!人太多了!工坊門口,天天蹲著幾十號人等著找活幹!工錢一降再降!現在隻要管一天兩頓稀的,哪怕不給工錢,都有人搶著幹!東家說用不起我了……”
他想起李有財辭退他時那為難又冷漠的眼神,想起那些麵黃肌瘦的流民,心裏堵得難受。
這世道,把人逼得連牲口都不如了!
張氏聽完,隻覺得眼前發黑,手腳冰涼。
唯一的生計也斷了,這日子,真真是雪上加霜!
她強忍著眼淚,聲音發顫地安慰丈夫。
“沒事!沒了就沒了!正好,你先把身子養好!家裏還有點錢,省著點花,熬過這個冬天……等明年開春,再想法子……”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沒底氣。
白璃的眉頭卻再次蹙起。
她看著王鐵柱,眼中的困惑更加濃鬱。
“給汝的東西,沒用上嗎?”
她指的是那把匕首。
在她看來,王鐵柱隻是鋸那些普通木材而已。
若有那匕首相助,效率何止倍增?
工坊東家隻要不瞎,絕不可能為了省幾個銅板的而辭退他。
王鐵柱聞言,臉上窘色更濃,囁嚅道:“那……那東西,太貴重了……我怕弄丟了,也怕被人瞧見起了歹心……就收起來了……”
白璃定定地看著他。
那眼神讓王鐵柱如芒在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愚蠢!”
白璃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費神。
她端起早已涼透的茶杯,語氣恢複了慣常的淡漠。
“罷了,先養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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