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手機，瞥了一眼屏幕。
    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她的手指微微發緊。
    “我接個電話。”溫梨初掃了一圈麵前的父子倆，拿著手機急忙走到一旁的空處。
    電話是殷語柔打來的。
    經過上次的不愉快後，兩人幾乎沒什麽聯係。
    不過，就算沒有那樣的事，她們也很少聯係。
    殷語柔很少主動找她，她的心思全在寧殷和寧蓁蓁身上，自己這個半路殺出的女人對她來說沒那麽重要。
    上次，她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要和寧家劃清界限。
    所以，殷語柔現在打電話過來，又是為了什麽？
    溫梨初皺著眉頭，按下了接聽鍵。
    她抿著唇，靜靜地聆聽著，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聽到最後，她眸光微微震顫，臉色也僵滯了。
    “我知道，我馬上過來。”
    溫梨初掛斷了電話，重新踱步回去。
    謝凜和謝辭沒有離開，難得耐心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自己。
    她抬起眼，對上謝凜疏淡的視線，說道，“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們趕緊回去吧。”
    謝凜微微眯起眼睛，輕問道，“剛才，打電話給你的是誰？”
    他的語氣不算好，聲音無形中冷清了幾分。
    溫梨初淡淡看他，“這個，和你無關吧。”
    這些事，她並不想告訴謝凜，也沒必要讓他知道。
    “和我無關？”謝凜唇角下壓，冷淡地重複著這四個字。
    他的眼睛幽然沉邃，眼底的光變得陰鷙冷厲，看得溫梨初有些頭皮發麻。
    就在這時——
    謝凜的手機響了。
    冷滯的氣氛被打破，謝凜轉頭去看手機。
    溫梨初不由鬆了一口氣。
    方才被謝凜那般審視著，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
    謝凜沒有避諱溫梨初，直接在她麵前拿起手機，接起了電話。
    溫梨初隱隱聽到，手機那邊傳來了熟悉的女聲。
    雖然聽不真切，但溫梨初一下便能認出來——
    是夏疏影的聲音。
    這是她到死都會記得的聲音。
    從接到夏疏影的電話開始，謝凜的神色顯然發生了變化。
    男人的眉眼舒展了幾分，原本的冷厲涼薄漸漸消散，生出了平和的神色。
    這是溫梨初很難見到的柔色。
    “謝凜，等會一起吃飯。”夏疏影在電話裏這樣說。
    謝凜聞言，沒有立即回應，而是不經意地瞥了溫梨初一眼。
    男人的眼神沒有什麽情緒，仿佛隻是下意識的動作。
    他很快應道，“好。”
    掛了電話後，謝凜冷淡地睨了溫梨初一眼，“我剛好也有事，走了。”
    說完，男人便轉身離開。
    他看了一眼謝辭，示意他和自己一起上車。
    謝辭卻忍不住回頭看了溫梨初一眼，她仍舊站在原地，麵無表情著。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媽媽有點可憐。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他很快又收回視線，跟上謝凜的腳步。
    溫梨初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和他們反方向走去。
    她坐上自己的車，車廂裏空氣沉悶。
    她想起了殷語柔剛剛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
    說外婆的身體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整個人甚至精神恍惚起來。
    她常常嘴裏念叨著，覺得自己快去了，想再見溫梨初一眼。
    殷語柔每天聽她念叨，實在看不過眼，所以打來了電話。
    想到這裏，溫梨初心裏酸酸澀澀的。
    人在衰老以後，仿佛被時間慢慢偷走了精氣神，每過一天就會變老一點。
    不知不覺，她的外婆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咬了咬唇，勉強自己提起精神，轉動起方向盤。
    到了寧家之後，溫梨初直奔別墅大門。
    “你怎麽又來了？”
    寧殷剛好在大廳裏，見溫梨初突然出現，他狠狠地皺起眉頭，冷邃的眸光直直地射過來。
    “和你無關。”溫梨初懶得搭理他，徑直往外婆的房間走去。
    十幾歲的少年，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溫梨初這樣的反應，在他眼裏和挑釁無異。
    他急忙快步上前，整個人攔在了溫梨初身前。
    “和我無關？”少年的語氣微微惡劣，“這裏是我家，怎麽就和我無關了？”
    溫梨初的臉色徹底冷下來，她突然冷笑起來，眸光幽沉，“寧殷，如果我把去年暑假發生的那件事告訴父母，你猜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寧殷聞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猛地睜大了眼睛。
    少年俊朗的眼眸裏仿佛掀起了驚濤駭浪，他有些難以置信。
    去年暑假……
    “你怎麽會知道？”他咬了咬牙，不死心地追問。
    溫梨初勾唇，“我為什麽不能知道？”
    “所以，別惹我。”溫梨初眯起眼睛，麵色冷漠地放下狠話。
    寧殷眸光顫動著，不再說話了。
    他往旁退了一步，不再擋在溫梨初身前，整個人像是蔫了一般，失去了勁頭。
    溫梨初不再給他眼神，快步走到了外婆的房間。
    殷語柔正待在房裏。
    見溫梨初現身，她臉上倒沒有太大的驚訝，隻是微微揚了揚眉，“來得這麽快？”
    溫梨初懶得回應她，眸光直直地落在外婆身上。
    老人家依然半靠在床上，相比上一次見麵，她的頭發似乎更加銀白，白得失去了光澤，眼神也更加渾濁，仿佛一片暗淡的泥潭。
    她也更加蒼老了，整個人氣若遊絲，像是快要燃盡的燈燭。
    “媽，梨初來看你了。”
    殷語柔衝著程慧安的耳朵，拔高了音量說道。
    程慧安聞言眨了眨眼睛，有種如夢初醒的恍惚，她費勁地轉過頭，眼珠子轉悠了一下，才認出了自己的外孫女。
    一瞬間，程慧安的眼睛裏生出了些許零碎的光芒，“初初……”
    她的聲音像拉鋸似的，沙啞又幹燥。
    溫梨初心頭一酸，立馬蹲下身去，“外婆，是我。”
    程慧安顫悠悠地伸出手，艱難地抓住了溫梨初的手掌，仿佛要把她的手嵌進自己的掌心，“初初……你終於來了……”
    “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溫梨初急切地搖頭，她勾起唇，眼神堅定又溫柔，“外婆，你以後想見我，我就來看你好不好？”
    程慧安的眼神卻一片悲觀，“我……還有以後嗎？”
    “媽……”這話殷語柔都聽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拍了拍程慧安的手背，“醫生說了，你心態要好，你一直這樣想，對身體很不利。得樂觀點。”
    殷語柔難得說了幾句有用的話，把溫梨初想說的話都說了。
    溫梨初接著說道，“外婆，是這樣沒錯。我們還有好多時間，你要打起精神，好嗎？”
    程慧安現在看起來確實不容樂觀，身體機能仿佛都在衰竭……
    但外婆隻要有一口氣在，她就不會放棄她。
    無論如何，她都希望外婆能再陪她久一點……
    程慧安望著溫梨初，嘴唇翕動著，欲言又止。
    最後，她什麽也沒說，隻是一動不動地望著溫梨初，怎麽看都不夠。
    程慧安慢慢陷入了平靜，不知不覺便合上了眼睛。
    等她睡著，溫梨初和殷語柔便雙雙走出了房間。
    兩人輕手輕腳的，都不想發出聲音驚動程慧安。
    出了房間，溫梨初麵無表情地往前走，殷語柔卻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梨初……”
    自從上次她們大吵一架後，兩人就沒了聯係。
    殷語柔一直有些過意不去。
    但這種事，她也不可能真的向孩子卑微低頭。
    “最近還好嗎？”她輕聲問道，眼睛裏的關切不像假的。
    溫梨初的眼睛都沒朝她看一下，隻是直視前方，聲音平靜如水，“我還好，不勞你關心了。”
    殷語柔聞言，頓時心中一痛。
    她咬了咬唇，忍不住開口，“你是不是還因為上次的事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