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塵月，像一個被玩壞的、電量耗盡的劣質燈泡，癱在冰冷的廢墟上，僅存的光芒微弱到幾乎要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靈魂深處傳來的，是仿佛被千刀萬剮後又撒上鹽的、源自存在本源的劇痛和虛弱。剛才冥月那一下“刪除”，幾乎將我徹底格式化。
    劫後餘生？不，這隻是緩刑。而且是被掛在懸崖邊，繩子還握在那個剛剛差點弄死我的瘋批蘿莉手裏的緩刑。
    我“看”著不遠處昏迷的冥月，心情複雜得像一團被貓玩過的毛線球。恨她？怕她？甚至還有一絲荒謬的……同情？畢竟，她似乎也被她自己源代碼裏的衝突折騰得夠嗆。
    就在我這團亂麻的思緒中，冥月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我光團一緊！要醒了？！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血瞳中，最初是片刻的茫然，隨即，那抹茫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冰冷和……洞悉一切的清明。
    沒有憤怒，沒有瘋狂，甚至沒有剛才那種毀天滅地的殺意。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平靜。
    她慢慢坐起身，拍了拍嫁衣上的灰塵，動作優雅得仿佛剛才那個暴走的凶神隻是我的幻覺。然後，她的目光，如同兩柄淬冰的利劍，精準地刺向了我這團微弱的光。
    我瞬間僵住，連閃爍都不敢了，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冥月沒有立刻發作，她隻是靜靜地看著我，血瞳深邃，仿佛在讀取我靈魂深處每一行顫抖的代碼。
    良久，她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塵月。”
    我：“！！！”（瘋狂閃爍表示“在在在！大人有何吩咐！”）
    “你似乎，”她微微歪頭，血瞳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嘲弄的光，“還抱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我沒有！我不敢！我冤枉啊！）
    “你以為，”她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來，赤足踩在廢墟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卻帶著千鈞重壓，“憑借一點僥幸竊取來的、漏洞百出的權限，就能……掌控本座？”
    她停在我麵前，蹲下身，血瞳與我（的光團）平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我脆弱的光芒，直視我靈魂最卑微的恐懼。
    “你錯了。”她輕輕地說，伸出手指，點向我的光團中心。
    不是攻擊，但比攻擊更可怕！
    我感覺到，一股冰冷至極、帶著絕對主宰意誌的力量，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刺入了我靈魂的最深處！那裏……是係統綁定的地方！
    “你最大的依仗，你用來‘看’這個世界的‘眼睛’，你與那些‘讀者’聯係的紐帶……”冥月的血瞳中，第一次浮現出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掠奪之意！
    “不過是一件……無主的工具。”
    “而現在，”她的指尖，觸碰到了那團與我靈魂糾纏在一起的、代表“係統”的、由無數細微數據流構成的光球！“它該物歸原主了。”
    不！住手！
    我心中發出絕望的呐喊！係統是我最後的底牌！是我在這個鬼地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失去它，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連當個暖手寶的資格都沒有！
    我想掙紮，想反抗，但冥月的力量如同浩瀚的星空，將我死死鎮壓！我那點可憐的、剛剛覺醒的“權限”，在她絕對的力量麵前，如同螢火之於皓月，瞬間潰散！
    “呃啊啊啊——！”我感覺到一種比形神俱滅更加恐怖的痛苦！那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靈魂被硬生生撕裂、最根本的“存在”被剝奪的極致體驗！
    係統光球，那與我相伴了這麽久、給我帶來過希望也帶來過絕望的“外掛”，正被冥月的手指，一點一點地、不容抗拒地，從我的靈魂本源中……剝離出來！
    我感覺自己正在變得“空洞”，變得“殘缺”。那種與世界的連接感在飛速消失，那種能“看”到代碼的視角在迅速黯淡，甚至連對讀者幣的感知都在斷絕！
    “不……求你……冥月……不要……”我發出微弱的、連自己都聽不見的哀求。
    冥月麵無表情，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在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指尖，終於完全勾住了那團係統光球，然後……輕輕一拽！
    嗤啦——！
    仿佛靈魂被撕成兩半的聲響，在我意識深處炸開！
    係統光球，徹底脫離了我的靈魂，懸浮在冥月的指尖之上，散發著柔和而神秘的光芒。而我的光團，則瞬間黯淡了十倍不止！變得透明、虛幻，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
    我“看”著那團原本屬於我的光球，此刻如同溫順的寵物般在冥月指尖流轉，心中一片死寂的冰涼。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現在，真的隻是一縷隨時會熄滅的殘魂了。連思考都變得無比艱難。
    冥月打量著指尖的係統光球，血瞳中閃過一絲好奇，隨即是了然。她似乎輕易就解析了它的結構和功能。
    “原來如此……溝通兩界，匯聚願力，兌換造物……”她低聲自語，然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倒是件有趣的小玩意兒。”
    她目光轉向我，那眼神，如同看著腳邊的一粒塵埃。
    “塵月，現在，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還能說什麽？我連閃爍的力氣都沒有了。隻剩下無邊的絕望和……一絲解脫？終於……不用再掙紮了。
    冥月似乎對我的沉默很滿意。她將係統光球輕輕按向自己的眉心。
    嗡——！
    光球毫無阻礙地融入了她的魂體。下一刻，冥月周身的氣息猛地一變！雖然依舊是鬼仙之體，但一種更加玄奧、更加貼近世界本源的氣息，從她身上彌漫開來！她的血瞳深處，似乎有無數細小的數據流光一閃而逝！
    她……她真的融合了係統！成為了新的……宿主！
    冥月閉上眼，似乎在熟悉新的力量。片刻後，她睜開眼，血瞳中閃爍著一種全新的、掌控一切的光芒。
    她看向我，手指輕輕一彈。
    一股精純的、但帶著她冰冷印記的魂力，注入我即將熄滅的光團。
    我的意識清醒了一些，但依舊虛弱不堪。
    “看在你……讓本座得到這件玩具的份上，”冥月的聲音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意味，“本座饒你不死。”
    “從今往後，你便跟著本座。你的‘眼睛’雖然瞎了，但你對這個世界的‘熟悉’，或許還有點用處。”
    她伸手將我（更加微弱）的光團撈起，再次塞回嫁衣袖袋。但這一次，袖袋裏不再有瓜子的香氣，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黑暗。
    “好好當你的‘顧問’。”冥月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冰冷而遙遠，“若再有任何不該有的心思……”
    她沒有說完，但那股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穿透袖袋，凍結了我的殘魂。
    我蜷縮在黑暗裏，感受著與外界徹底斷絕的聯係，感受著靈魂深處空蕩蕩的虛無。
    係統沒了。權限沒了。希望也沒了。
    我現在，真的隻是冥月手心裏，一個連生死都無法自主的、真正的……玩物了。
    塵月啊塵月，你一步步作死，終於把自己作到了這步田地。
    真是……活該。
    我閉上眼睛（如果光團有眼睛的話），不再閃爍，不再思考，任由冰冷的絕望將自己吞噬。
    而外麵，獲得了新“玩具”的冥月大人，她的“鬼仙崛起之路”，似乎才剛剛……真正開始？
    隻是，這一切，已經與我這個“前主角”，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