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帕子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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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蕭景珩“蘇醒”帶來的波瀾尚未平息,永寧侯府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掌管府中部分采買事宜的一個管事,被查出中飽私囊,貪墨了不少銀兩。這事本不算稀奇,深宅大院裏難免有蛀蟲。但巧的是,這管事與二奶奶王氏的娘家有些拐彎抹角的關係,因此牽扯出一些閑言碎語,雖未直接波及到王氏,卻也讓她在趙氏麵前很是沒臉,連著幾日都稱病未去晨省。
    府中下人一時間風聲鶴唳,各個謹言慎行,生怕被牽連。
    這股緊張的氣氛也蔓延到了墨韻堂。錢媽媽治下更嚴,對進出人等的盤查細致了不少。沈清辭冷眼旁觀,心中卻是一動。亂,有時意味著機會。水至清則無魚,如今這水稍微渾了些,正是她那條小魚線發揮作用的時候。
    這日,又到了送菜老王頭進府的日子。春桃早早便留意著,趁老王頭卸完菜,慣例要繞去後門附近透口氣的功夫,她假裝從那邊經過,“不小心”將一方半舊的、沒有任何繡樣的素白帕子掉在了老王頭常坐的那塊石墩旁。
    做完這一切,春桃心跳如鼓地躲在不遠處的假山後觀察。
    果然,老王頭溜達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石墩上的帕子。他撿起來,翻來覆去地看。那帕子料子普通,毫無特色,但他捏著帕子的手卻頓了頓,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左右張望了一下,見無人注意,竟沒有將帕子隨意扔掉或交給巡夜的婆子,而是迅速揣進了懷裏,又摸了摸懷裏之前“撿”到的銅錢和那壺“故人”所贈的好酒,這才晃晃悠悠地出了府。
    春桃將這一幕原原本本地回報給了沈清辭。
    “他把帕子收起來了?”沈清辭確認道。
    “收起來了!奴婢看得真真的!”春桃用力點頭,眼睛發亮,“小姐,他是不是……上鉤了?”
    “未必是上鉤,但至少,他起了好奇心。”沈清辭分析道,“一個貪小便宜的人,接連得到‘意外之財’,必然會想知道來源。那方沒有任何標記的帕子,更像是一種暗示——給他東西的人,不想暴露身份,但確實存在,並且可能在暗中關注著他。”
    這是一種極其隱晦的溝通方式。老王頭如果夠聰明,就會明白,保持沉默,偶爾還能得到好處;如果他想深究,或者將事情捅出去,對他自己絕無好處。
    “接下來,我們按兵不動。”沈清辭吩咐春桃,“看看下次他進府,會有什麽反應。如果他一切如常,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如果他表現出任何異常……比如,試圖在掉帕子的地方徘徊,或者向相熟的人旁敲側擊,我們就暫時切斷這條線。”
    “是,小姐。”春桃現在對小姐的謀算已是心服口服。
    處理完這件事,沈清辭的注意力回到了墨韻堂內部。世子的“病情”在胡太醫“妙手回春”後,進入了一個“緩慢恢複”的階段。他依舊大多數時間昏睡,但清醒的時間逐漸增多,偶爾能在錢媽媽的攙扶下,勉強靠坐在床頭喝點稀粥。
    沈清辭作為妻子,服侍湯藥的次數也多了起來。這日,趙氏因連日照料,有些支撐不住,被勸回房休息,內室裏隻剩下錢媽媽、沈清辭和兩個小丫鬟。
    沈清辭端著溫度剛好的藥碗,坐在床邊的繡墩上,用小銀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給蕭景珩。他閉著眼,順從地吞咽,濃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沈清辭的指尖,卻能感受到他吞咽時,喉結滾動的力度,並非全無力道。
    喂完藥,錢媽媽接過空碗,又遞上一杯清水給世子漱口。就在這時,一個小丫鬟匆匆進來,在錢媽媽耳邊低語了幾句。錢媽媽臉色微變,似乎出了什麽急事需要她立刻去處理。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世子,又看了一眼低眉順眼坐在一旁的沈清辭,猶豫了一下。世子剛吃完藥,通常會睡上一兩個時辰,眼下似乎並無大礙。
    “世子妃,”錢媽媽開口道,“老奴有些急事需出去片刻,勞您在此照看世子一會兒。若世子有何不適,立刻喚人。”
    “媽媽放心,清辭省得。”沈清辭連忙起身,恭順應下。
    錢媽媽又囑咐了兩個小丫鬟幾句,這才匆匆離去。
    內室裏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沈清辭、兩個垂手侍立的小丫鬟,和床上“昏睡”的世子。
    沈清辭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這是一個意外得來的、與世子單獨相處雖然有名無實)的機會。那兩個小丫鬟不足為慮,她們不敢抬頭直視主子。
    她重新坐回繡墩上,目光落在蕭景珩臉上。他呼吸平穩,仿佛真的睡著了。
    這是一個試探的機會嗎?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在沈清辭腦中閃過。但很快,她就壓下了這個想法。太明顯了,錢媽媽剛走她就有所動作,一旦被察覺,後果不堪設想。蕭景珩此人深不可測,誰又能保證,此刻他不是在裝睡,等著她自投羅網?
    她不能賭。
    於是,沈清辭隻是安靜地坐著,目光放空,仿佛在發呆,實則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極致,留意著床上之人最細微的變化——他的呼吸頻率,他指尖偶爾的微動,甚至是他身上那揮之不去的藥味之下,是否還隱藏著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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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點點流逝,內室靜得可怕。
    突然,床上的人發出一聲極輕的囈語,含糊不清,像是夢魘。沈清辭和兩個小丫鬟都嚇了一跳。
    一個小丫鬟下意識地想上前,沈清辭卻抬手製止了她,自己站起身,走到床邊,微微俯身,用極其輕柔的聲音喚道:“世子爺?您怎麽了?可是哪裏不適?”
    她靠得很近,能清晰地看到他纖長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然後,他並沒有睜眼,隻是又含糊地吐出幾個字,這次稍微清晰了些,卻讓沈清辭渾身一震。
    他說的似乎是:“……東南……商路……”
    四個字,沒頭沒尾,如同夢話。
    但沈清辭的瞳孔卻猛地收縮!東南商路?一個纏綿病榻、意識不清的世子,怎麽會囈語出這四個字?這絕不是一個病人該關心的事情!
    他在試探她!他一定是醒著的!這所謂的囈語,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電光火石之間,沈清辭做出了反應。她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和擔憂,直起身,對兩個同樣茫然的小丫鬟輕聲說道:“世子爺怕是夢魘了,說胡話呢。去擰個熱帕子來,給世子擦擦臉。”
    她的反應,完全像是一個聽不懂、也毫不關心“東南商路”為何物的內宅婦人。
    一個小丫鬟連忙去了。
    沈清辭退回繡墩坐下,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好險!方才若是她流露出絲毫異樣,恐怕立刻就會引起蕭景珩的警覺和更深的不信任。
    這個男人,即使在“昏睡”中,也布滿了陷阱。
    而“東南商路”這四個字……是他無意泄露的線索,還是另一個更深的誘餌?
    沈清辭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個巨大的迷宮入口,而蕭景珩,就是那個隱藏在迷霧深處的布局者。她每走一步,都必須萬分小心。
    就在這時,錢媽媽處理完事情,匆匆回來了。看到室內一切如常,她才鬆了口氣。
    沈清辭起身,依舊是那副溫順模樣:“媽媽回來了,世子爺方才似乎夢魘,說了幾句胡話,現已安穩睡了。”
    錢媽媽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沈清辭適時地告退,帶著一肚子的驚疑和思考,回到了自己的廂房。
    東南商路……這四個字,像一顆種子,在她心中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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