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永恒的灰蒙。
    沒有光，沒有暗，沒有聲音，沒有氣味，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隻有無邊無際的、仿佛凝固又仿佛在緩慢流動的混沌氣流。
    雲芷站在那塊懸浮的石台上，感覺自己像是一粒被遺棄在無盡海洋中的塵埃。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渺小感湧上心頭。
    “嗷……”團子從靈寵袋裏鑽出來，似乎也被這死寂的環境嚇到了，緊緊扒著她的肩膀，金色的大眼睛裏滿是茫然和不安。
    雲芷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恐慌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她嚐試著移動，發現在這片虛無中，禦空飛行變得極其困難，仿佛有無形的粘稠力量阻礙著。她隻能小心翼翼地在這塊不大的石台上走動，神識向外探出。
    然而，她的神識在這裏也受到了極大的壓製，隻能延伸出去不到十丈範圍，再遠就被那厚重的混沌氣流阻擋、吞噬。溯影回光術在這裏也似乎失去了作用，放眼望去，除了灰蒙蒙的一片，什麽“痕跡”也看不到。
    這裏仿佛是一切的原點，也是一切的終點。
    她嚐試運轉《混沌衍道訣》，驚喜地發現，這裏的混沌氣流雖然沉重粘稠，難以吸收，但其精純程度遠超外界！每一縷氣流，都仿佛蘊含著最本源的混沌法則。
    隻是，吸收煉化的速度慢得令人發指。照這個速度，她在這裏修煉一年，恐怕都比不上在外麵修煉一天。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她回想起自己強行撕裂空間進來的那一劍。那是情急之下，混沌玉璧、雷珠之力與她自身靈元的一種奇異共鳴，似乎觸摸到了某種空間的“紋理”。
    她盤膝坐下，將神識沉入識海，再次嚐試溝通混沌玉璧。
    這一次，在這片純粹的混沌環境中，玉璧的反應似乎比在外麵清晰了許多。它依舊沉寂，但雲芷能感覺到，它與周圍這些混沌氣流之間，存在著一種微妙的聯係。
    她嚐試著，不再是用蠻力去吸收煉化那些混沌氣流，而是像之前感應空間“紋理”一樣，用自己的神識，去細細感知、描繪玉璧表麵那些天然生成的、古老而扭曲的紋路。
    這個過程極其枯燥，且對神識消耗巨大。那些紋路看似雜亂無章，卻又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看久了甚至會頭暈目眩，神魂刺痛。
    但她堅持著。她知道，這或許是理解“源眼”，乃至掌控自身混沌之力的關鍵。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在她的神識即將耗盡之時，她仿佛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與周圍某縷混沌氣流同步的“脈動”！
    就是這絲脈動！
    她福至心靈，立刻引導著自身一絲混沌靈元，不再按照《混沌衍道訣》的固定路線運轉，而是模仿著那絲“脈動”的頻率和軌跡，在經脈中緩緩流動。
    起初十分生澀，甚至幾次差點讓靈元岔道。但當她勉強完成一個極其簡陋的循環後，異變發生了！
    周圍那些原本沉重粘稠、難以吸收的混沌氣流，仿佛突然“認出”了她，變得“親切”起來！雖然依舊不能像吸收普通靈氣那樣鯨吞海吸，但煉化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十倍！而且，煉化出的混沌靈元，更加精純，更加貼近本源！
    有效！
    雲芷心中狂喜！這混沌玉璧的紋路，果然是一種更高層次的、引動和煉化混沌本源的“道紋”！
    她不再遲疑，強忍著神魂的疲憊，開始如饑似渴地觀摩、臨摹玉璧上的紋路，並不斷調整自身靈元的運轉，使其越來越貼近那種原始的、自然的“道”之軌跡。
    她的氣息，在這枯燥而專注的感悟中，逐漸變得更加內斂、深邃。丹田內的金丹，表麵的古老紋路也愈發清晰，緩緩旋轉間，自行吞吐著周圍精純的混沌之氣。
    她甚至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處何地，完全沉浸在了這種與道合真的玄妙狀態中。
    ……
    落魂坡。
    三天時間過去了。
    那灰色的“門”戶依舊在緩緩旋轉，沒有絲毫變化。
    墨淵盤膝坐在“門”戶前的一塊巨石上，古劍橫於膝前，雙眸微閉，如同入定的老僧。他身上的傷勢似乎恢複了一些，氣息平穩，但那份生人勿近的冰冷和守護的姿態，卻絲毫未變。
    蘇淺月站在不遠處，衣袂飄飄，清冷的目光時而看向“門”戶，時而掃過周圍。
    這三天，並非風平浪靜。
    清虛子、吳明等人雖然忌憚墨淵，未曾明著靠近，但小動作不斷，試圖探查“門”戶的奧秘，甚至暗中布置了一些陣法，顯然賊心不死。
    那墮天使和引渡人更是如同耐心的獵人，隱匿在虛空之中，氣息時隱時現，給所有人帶來巨大的壓力。
    期間，甚至有一些不開眼的散修和被貪婪衝昏頭腦的小宗門修士，試圖趁夜偷襲或者強行闖門，結果無一例外，都被墨淵一劍斬之，屍體就丟在祭壇廢墟旁，以儆效尤。
    鮮血和死亡，暫時震懾住了大部分宵小。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平衡是脆弱的。一旦“門”戶出現任何變故，或者墨淵顯露出絲毫疲態，積蓄已久的風暴便會瞬間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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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進去已經三天了。”蘇淺月走到墨淵身邊，輕聲道，“混沌源地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但這麽久沒有動靜……”
    墨淵緩緩睜開眼，深邃的眸中古井無波：“她沒事。”
    他的語氣依舊肯定。他與雲芷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超越距離的微妙感應。
    蘇淺月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那一直緩緩旋轉的灰色“門”戶，猛地一滯！緊接著，中心那點極致的黑暗驟然擴大，整個門戶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古老的混沌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從門戶中洶湧而出！
    同時，一股強大的吸力再次出現，但這一次，並非針對雲芷，而是針對外界！落魂坡上殘存的靈氣、之前戰鬥殘留的能量、甚至是一些低階修士體內的靈元，都開始不受控製地被那門戶吸去！
    “怎麽回事？！”
    “門戶失控了？！”
    “快穩住靈元！”
    現場一片混亂！
    清虛子等人又驚又喜，驚的是這變故未知，喜的是或許有機會了！他們紛紛運轉功法，抵抗吸力，目光灼灼地盯著那波動的門戶！
    墮天使和引渡人的身影也瞬間凝實，眼神銳利地看向門戶！
    墨淵霍然起身，膝上古劍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眼神凝重地盯著那劇烈波動的門戶，周身劍意蓄勢待發！
    蘇淺月也蹙起了秀眉，指尖冰藍色靈光流轉。
    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下，那波動的門戶中心，黑暗逐漸褪去，一幅模糊的景象緩緩浮現——那是一片無盡的灰色虛無，而在虛無中央，一個素白的身影正盤膝而坐，周身被濃鬱的、仿佛液態般的混沌氣流包裹！她的氣息，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攀升！
    是雲芷！
    她似乎正處於某種關鍵的頓悟狀態！而這門戶的異動，正是因為她在混沌源地中，引動了過於龐大的混沌本源之力，導致兩個空間之間的平衡被短暫打破！
    “她在突破！”有人驚呼！
    “好機會！趁現在！”清虛子眼中厲色一閃，再也按捺不住，與其他幾位靈溪宗長老對視一眼，竟同時暴起發難！數道淩厲無匹的劍光，如同毒龍出洞，繞過正麵的墨淵，從側方直襲那波動的門戶，目標直指景象中的雲芷！
    他們要打斷她的頓悟！甚至趁機將她從那種狀態中轟殺出來！
    “找死！”
    墨淵眼中寒光爆射，正要出手阻攔。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是那墮天使！
    他背後漆黑的羽翼猛地展開，手中黑色火焰書籍嘩啦翻動，一道蘊含著神聖與墮落雙重意境的灰色光柱，後發先至，並非攻向雲芷，而是精準地轟擊在清虛子等人的劍光之前！
    轟！
    能量湮滅！清虛子等人的偷襲被半途攔截！
    “墮天使！你什麽意思？！”清虛子又驚又怒。
    墮天使俊美妖異的臉上露出一抹邪笑：“混沌的種子正在萌芽，如此美妙的時刻，豈容你們這些螻蟻打擾？”他的眼神，充滿了對雲芷那種狀態的……欣賞與貪婪？
    引渡人沒有說話，但手中的怨魂鐮刀微微偏轉，鎖定了清虛子等人，意思不言而喻。
    這兩大神秘強者，竟然在這一刻，選擇了暫時“保護”雲芷的頓悟？！
    局勢，瞬間變得更加錯綜複雜！
    墨淵看著這一幕，眉頭微蹙，但手中的劍勢並未收回，依舊牢牢守護著門戶正麵。
    而門戶景象中，被濃鬱混沌氣流包裹的雲芷，似乎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她的氣息已經攀升到了金丹初期的巔峰，並且還在繼續衝擊著更高的壁壘！
    在她的識海深處，混沌玉璧正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光芒，表麵的道紋如同活了過來，與周圍無盡的混沌本源共鳴、交織……
    她仿佛觸摸到了“源眼”的真正門檻——那不是簡單的“看”，而是“融入”，是“成為”！
    就在她的氣息即將衝破某個臨界點的刹那，異變再生！
    那波動的門戶景象猛地一陣扭曲，仿佛受到了某種外力的強烈幹擾！緊接著，鏡象中的雲芷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鳳眸之中，不再是以往的清澈或銳利，而是化為了一片純粹的、仿佛能容納萬物、也能吞噬萬物的……灰色！
    她隔著無盡虛空，仿佛看到了落魂坡上的混亂，看到了墨淵，看到了蘇淺月，看到了清虛子，看到了墮天使和引渡人……
    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她對著門戶之外，緩緩地、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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