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芷的手，離那截懸浮的蒼白指骨隻有寸許距離。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同源卻又邪異的吸引力，像冰冷的蛇信子在舔舐她的指尖，帶著一種誘惑，又帶著一種警告。體內的混沌仙骨微微發燙，似乎在躁動，又似乎在排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指骨的瞬間——
    “喂，你等等！”蘇淺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響起，“這東西邪門得很，你就這麽直接上手摸？”
    雲芷動作一頓，指尖縈繞的混沌氣流本能地厚了一層，像是戴上了一層無形的手套。她側頭看向蘇淺月。
    蘇淺月幾步走過來，皺著眉打量著那截指骨：“我雖然不太清楚你跟這玩意兒有什麽淵源，但這上麵的氣息……讓我很不舒服。陰冷，死寂，還帶著一種……怎麽說呢，像是活物被扭曲後的怨念。清虛子那老瘋子拿它當寶貝，肯定沒安好心，你小心點，別著了道。”
    墨淵雖未開口，但也上前一步，目光沉凝地鎖定了指骨，周身劍意含而不發，顯然也是戒備狀態。
    雲芷心中一凜。蘇淺月的感覺沒錯，這指骨的確詭異。她剛才心神被那同源氣息所攝，差點就直接接觸了。多虧蘇淺月提醒。
    她收斂心神，不再試圖直接觸碰，而是調動神識，更加仔細地探查這截“聖骸”。
    神識剛一接觸，一股混亂、暴戾、充滿貪婪吞噬欲望的意念碎片便如同冰錐般刺向她的意識海！那感覺，就像是觸摸到了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而寒冰內部封凍著無數扭曲嘶嚎的靈魂！
    雲芷悶哼一聲，臉色微白，立刻切斷了大部分神識聯係。僅僅是片刻的接觸，她就獲取了一些零碎卻令人心驚的信息。
    這指骨，確實與她混沌仙骨同源，但並非天生如此。它更像是……某個同樣身負混沌仙骨，或者類似頂級體質的存在，在隕落之後，其骸骨被某種極其邪惡汙穢的力量長期浸染、祭煉，最終扭曲異化而成的產物！
    它保留了部分混沌本源的氣息和特性，但內核已經被徹底汙染，變成了一件追求吞噬、掠奪、用以激活某種恐怖儀式的邪惡器物！所謂的“聖臨”，恐怕絕非什麽好事，更像是要迎接某個邪神或者滅世存在的降臨！
    而她的仙骨，對於這截指骨而言，就是最美味的“食糧”和最關鍵的“鑰匙”！
    難怪清虛子如此執著！他恐怕是被這指骨中殘留的邪念影響了心智，又被其中蘊含的扭曲力量所誘惑，才一步步走向瘋狂。
    這東西，絕不能留！
    雲芷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她再次抬手，這一次，掌心凝聚的不再是探查的神識，而是精純而霸道的混沌氣流，她要直接將這邪物徹底湮滅！
    然而，就在她準備動手的刹那——
    “嗡！”
    那截指骨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加陰冷邪異的力量爆發開來，並非攻擊雲芷，而是化作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灰色流光，“嗖”地一下穿透了洞窟的石壁，瞬間消失不見！
    速度之快，連墨淵都來不及阻攔！
    “跑了？！”蘇淺月瞪大了眼睛，“這東西成精了不成？”
    雲芷臉色一沉。她沒想到這指骨竟然還有自主遁走的能力！看來其靈性遠比她想象的要高，或者說，它背後可能真的有某種意誌在遠程操控！
    它這一跑，後患無窮！
    必須找到它！
    雲芷立刻閉目凝神，全力催動體內的混沌仙骨，感應那同源氣息的去向。那指骨雖然邪異，但本源氣息無法完全掩蓋，尤其是在她這個真正的混沌仙骨擁有者麵前。
    片刻後，她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和了然。
    “它去了……柳青青那裏。”
    ……
    靈溪宗，分配給核心弟子的某處幽靜院落。
    自從被雲芷當眾搜魂變成白癡後，柳青青就被律法長老派人暫時關押在這裏，等候發落。曾經的宗門明珠，如今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隻有兩個麵無表情的外門弟子守在院外，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看守。
    房間內，柳青青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呆滯，嘴角掛著涎水，嘴裏無意識地念叨著含糊不清的詞語：“我的……都是我的……師尊……爹……”
    就在這時，一道微不可察的灰色流光，如同鬼魅般穿透牆壁，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柳青青的眉心！
    “呃！”
    柳青青身體猛地一僵，雙眼瞬間翻白，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強行擠入她殘破的識海。
    守在外麵的弟子聽到動靜，疑惑地對視一眼，正要推門查看。
    “砰！”
    房門猛地從裏麵被一股巨力撞開！木屑紛飛！
    兩個弟子嚇了一跳，定睛看去，隻見柳青青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模樣極其駭人！
    她原本呆滯的眼神，此刻充滿了混亂、怨毒和一種非人的邪異光芒，臉色青白交錯，周身彌漫著一股陰冷刺骨的氣息，與之前那純白蓮花的形象判若兩人！更詭異的是，她的眉心處，隱隱浮現出一個與那指骨表麵紋路相似的、扭曲的灰色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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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柳師姐？”一個弟子試探著叫了一聲。
    柳青青或者說，被指骨邪力強行激發出殘存執念並控製的軀殼）猛地轉過頭，那雙邪異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名弟子，嘴角咧開一個僵硬而詭異的笑容：“師……尊……給我……仙骨……我的！”
    話音未落，她猛地伸出雙手，十指指甲瞬間變得烏黑尖長，帶著一股腥風，直抓向那名弟子的咽喉！速度快得驚人！
    “小心！”另一名弟子驚呼，連忙拔劍格擋。
    但此刻的柳青青，力量竟然詭異地暴漲了一大截，遠超她原本的築基修為！
    “鐺！”
    那名弟子手中的長劍直接被震飛，烏黑的指甲眼看就要抓穿他的喉嚨！
    千鈞一發之際——
    “放肆！”
    一聲冷斥如同驚雷般炸響！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院中，正是追蹤指骨而來的雲芷、墨淵和蘇淺月！
    雲芷一眼就看到了柳青青眉心的印記和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邪異氣息，心中再無懷疑。那指骨果然鑽進了柳青青體內，似乎是想利用她這具與清虛子血脈相連、又對仙骨有著極致執念的軀殼做些什麽！
    她沒有任何猶豫，並指一點，一縷凝練的混沌氣流如同離弦之箭，後發先至，精準地打在柳青青的手腕上！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柳青青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那抓向弟子的攻勢瞬間被破。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嚎，猛地收回手，怨毒無比地看向雲芷。
    “雲……芷！！”她嘶吼著，聲音沙啞扭曲，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和那指骨帶來的邪異，“把……仙骨……還給我！！”
    她像是徹底失去了理智，周身邪氣大漲，眉心的灰色印記閃爍不定，整個人如同瘋魔般，不顧一切地朝著雲芷撲來！烏黑的指甲帶起道道腥風，直取雲芷的麵門和心髒！
    此時的柳青青，戰鬥力恐怕已經逼近金丹初期，而且招式狠辣，完全不顧自身防禦，狀若瘋虎。
    但，在如今的雲芷麵前，這點力量，依舊不夠看。
    雲芷甚至沒有移動腳步。她隻是平靜地看著狀若瘋魔撲來的柳青青，眼中沒有仇恨，沒有快意，隻有一種近乎憐憫的冰冷。
    可憐，可悲，又可恨。
    被清虛子當成工具養大，又被這邪物利用，至死都活在貪婪和嫉妒的執念裏，從未真正為自己活過一天。
    “冥頑不靈。”雲芷淡淡開口。
    她再次抬手，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氣流，掌心之中，一個微型的混沌漩渦驟然浮現，散發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柳青青撲來的身影，在距離雲芷還有三尺遠的地方，猛地一滯！她周身那暴漲的邪氣，如同百川歸海般，不受控製地被那混沌漩渦瘋狂抽取、吞噬！
    “不！我的力量！！”柳青青發出驚恐絕望的尖叫，她能感覺到，不僅僅是那指骨帶來的邪異力量，連她本身殘存的生機和魂力，都在被迅速抽離！
    她眉心的灰色印記劇烈閃爍，試圖抵抗，但在真正的混沌本源麵前，這種被汙染的同源力量，如同遇到了克星，節節敗退！
    “啊——！”
    在淒厲無比的慘叫聲中，柳青青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頭發變得灰白枯槁，最終，當最後一縷邪氣和生機被混沌漩渦吞噬殆盡後，她“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徹底沒了聲息。
    這一次，是真正的形神俱滅，連一絲殘魂都沒有留下。
    在她倒下的瞬間，那截蒼白的指骨“叮”一聲輕響，從她幹癟的眉心掉落出來。隻是此刻的指骨，光澤更加黯淡，表麵的邪異氣息也減弱了大半，似乎因為失去了宿主和能量補充，變得虛弱了不少。
    雲芷伸手一招，將那截指骨淩空攝取過來。這一次，她沒有再感受到強烈的抵抗，指骨安靜地躺在她掌心，微微散發著涼意。
    她看著柳青青徹底失去生命的幹癟屍體，心中最後一絲關於前世的怨懟，也終於煙消雲散。
    所有的仇，所有的恨，到此，算是徹底了結了。
    蘇淺月走過來，看了看柳青青的屍體，撇撇嘴：“真是死不足惜。不過……這玩意兒你打算怎麽處理？”她指了指雲芷手中的指骨。
    墨淵也看向雲芷，顯然在等她的決定。
    雲芷摩挲著手中冰涼的指骨，感受著其中那股被削弱但依舊存在的邪異本源和混亂意念。
    直接毀掉？以她現在的力量，配合混沌本源，或許能做到。但這指骨背後牽扯的“聖臨”、以及那個能與墨淵對峙的“引渡人”所在的神秘組織，讓她有些在意。貿然毀掉，會不會打草驚蛇？或者，這本身是否也是對方計劃的一部分？
    留下它？這東西太邪門，就是個定時炸彈，而且明顯對她的仙骨圖謀不軌。
    她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不能毀，也不能留。
    那就……封印它！
    用最純粹的混沌本源，將它徹底封印起來，隔絕它與外界的聯係。等到將來實力足夠，或者查清了背後的陰謀，再行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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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物牽連甚廣，暫且封印。”雲芷對墨淵和蘇淺月說道。
    兩人點了點頭，沒有異議。他們都看得出這指骨的詭異，雲芷的處理方式最為穩妥。
    雲芷不再耽擱，雙手虛抱，精純的混沌氣流自她體內湧出，如同蠶絲般層層包裹住那截指骨，開始構建一個堅固無比的混沌封印。
    就在封印即將完成的最後一刻，那指骨似乎預感到了永恒的囚禁，猛地傳遞出一段極其模糊、卻充滿惡意的意念碎片，直接衝入雲芷的腦海——
    那是一片無盡的黑暗虛空，一座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古老祭壇輪廓若隱若現，祭壇周圍，矗立著數道氣息恐怖絕倫、形態各異的身影……其中一道，赫然便是那個“引渡人”！而在祭壇的中心，有一個模糊的王座虛影……
    緊接著，一個冰冷、宏大、非男非女的聲音，仿佛跨越了無盡時空，在她意識中響起：
    “……鑰匙……歸來……聖臨……終啟……”
    聲音戛然而止。
    混沌封印徹底完成，指骨所有的氣息和波動被完全隔絕，變成了一顆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灰色石珠，落入雲芷手中。
    雲芷握著這顆冰冷的石珠，回想著剛才那驚鴻一瞥的景象和冰冷的聲音，心頭仿佛壓上了一塊巨石。
    鑰匙……聖臨……終啟……
    她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際，目光深邃。
    看來，清虛子和柳青青的覆滅，僅僅隻是一個開始。真正的風雨，恐怕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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