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
    現場沉靜的氣氛令蔣校長滿心苦澀。
    哪怕明知道華北駐屯軍準備在7月7日挑起事端，但他卻不能提前調遣部隊進駐華北，威懾日寇。
    1935年5月，《胡白被殺事件》和《孫永勤事件》先後發生，日本趁機向南京國民政府施壓。
    5月末，日本駐屯軍參謀長酒井隆和駐華使館武官高橋坦開始與國民政府代表何應嶔交涉。
    日本高舉戰爭威脅，對南京國民政府步步緊逼，實力上的不對等令國民政府不得不忍辱負重，華日雙方經過四次交涉，達成一致意見，簽署何梅協定。
    何梅協定主要有四項條款。
    一是罷免日方指定的華北國黨軍政官員，二是解散日方指定的華北國府黨政機構，三是駐紮冀察兩省的中央軍與東北軍必須撤離，四是禁止抗日活動。
    在戰爭尚未爆發的情況下，何應嶔代表國民政府簽署的何梅協定令中央軍失去進駐翼察的資格。
    萬一李言提供的消息有誤，華北駐屯軍隻是小打小鬧，趁機提點條件，而今日寇尚未行動，中央軍卻突然調遣部隊進駐冀察，日寇必會拿何梅協定說事。
    他隻能按兵不動，靜待後續發展。
    想到這些事。
    再瞧瞧左右兩方全都保持沉默的黨國重臣。
    蔣校長眼含一絲怒火，側頭看向何應嶔這位軍政部長，壓製怒意詢問：“敬之！你是軍政部長，六十師整訓計劃也是你在負責，陸海空三軍具體什麽情況你最清楚，一旦李言所說為真，華北駐屯軍先行挑起事端，關東軍事後南下冀察，29軍能抵抗多久？”
    “宋哲沅能否撐到各路援軍抵達平津？29軍坐擁整整十餘萬人，29軍能否保證平津不會陷落？”
    何應嶔：“……”
    突然被委員長點名。
    何應嶔斟酌片刻，搖頭而歎：“29軍看似擁有十萬大軍，先不說武器裝備，29軍的戰鬥意誌和軍事素養都與日軍都相差甚遠，據我推測，無需關東軍南下，光一個華北駐屯軍便能擊敗29軍，拿下平津。”
    “29軍竟如此不堪？”
    “李言不是賣給他們一個師的德械武器？”
    聽見這話，何應嶔無奈回道：“華北駐屯軍編製龐大，經過年年增兵，華北駐屯軍至少轄有1.4萬人，此外華北駐屯軍還能調動熱河偽軍與察北偽蒙軍。”
    “熱河偽軍約為1.7萬人，察北偽蒙軍約為4萬人，三者加起來共計7萬大軍，不可小覷，況且華北駐屯軍還擁有炮兵聯隊與戰車隊，如果沒有友軍支援冀察，29軍最多堅持一個月，平津必會陷落。”
    “沒有友軍！”
    “平津必會陷落…”
    蔣校長呢喃輕語，心情極度複雜。
    他無法確定日寇到底是想來一場小規模戰爭，還是一場完全侵占華北五省的大規模戰爭。
    如果隻是小規模戰爭，日寇的目標不外乎是想通過侵占北平，與南京政府談條件，那麽黨國則可以借助日軍之手，大力削弱29軍，防止其進一步做大。
    不是他蔣某人心狠。
    華夏要的是發展時間，而非一場華日戰爭。
    軍閥不滅，則政令不通，一個政令不通的華夏何時才能真正強大起來，最終恢複昔日榮光？
    倘若日寇欲發動一場大規模戰爭，其野心膨脹到想要完全侵占華北五省，那麽華夏隻能被迫應戰。
    東北丟失可以推到張小六頭上，責任歸東北軍，華北五省一旦全境淪陷，誰能替他背這口黑鍋？
    “委座！”
    這時，素有小委員長之稱的陳城起身說道：“無論日寇的野心是大是小，黨國都需做兩手準備。”
    “假如日寇野心不大，隻是想通過一場小規模戰爭，侵占北平，趁機跟黨國談條件，黨國則可以穩居南京，讓日寇消耗29軍，削弱其軍事力量。”
    “宋哲沅占據平津與冀察不過兩年時間，29軍已從數萬之眾暴增至十萬餘人，倘若再給29軍幾年時間，煙消雲散的西北軍恐怕又將卷土重來。”
    “如果日寇野心極大，欲侵占華北五省，唇亡齒寒自古通用，黨國可落後一步，電令晉綏軍、魯軍、商震部、新一師馳援29軍，消耗地方軍閥的力量。”
    “特別是李興國的新一師，區區數月時間新一師從無到有暴漲至四萬餘人，再加上李言充沛的財力以及其隱藏於幕後的軍工廠，黨國若放任李言大肆擴編部隊，幾年之後，恐怕黨國都得看他臉色行事。”
    聽聞陳城這一建議。
    室內眾人紛紛皺眉思索，認為方案可行，地方軍閥始終是中央政府的禍患，其優先級僅次於紅黨。
    新一師李興國、晉綏軍閻老西、魯軍韓複渠、新豫軍商震、東北軍於學忠、川軍劉湘、桂係李棕仁、滇軍龍雲、西北三馬、新疆盛世才等等。
    大致數下來，全國兩百餘萬常備陸軍，將近一半都不歸黨國節製，地方軍閥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
    “新一師…”
    蔣校長輕聲念叨這一番號，眉毛高高皺起，十分頭疼地說道：“李興國的新一師是支新編部隊，其成立時間太短，一旦戰爭爆發，李興國恐怕不會遵從中央調令，必會以部隊尚不具備戰鬥力為借口來推諉。”
    “委座！”
    陳城再度出建議：“李興國不是天天都將抗日掛在嘴邊，既然新一師全是新兵，黨國可以從雜牌部隊中調遣一批老兵，立即將其撥給新一師，屆時李興國還能拿出什麽理由來推諉中央軍令。”
    “新一師坐擁如此優良的武器裝備，就連日軍亦無法媲美，不讓新一師打頭陣，實在可惜。”
    陳城這一建議令蔣校長眼前一亮，他認為可行，旋即看向負責訓練總監部的唐泩智，道：“孟蕭，此事便由你負責，訓練總監部需以最快的速度，調撥5000名雜牌老兵，送至曹縣，讓李言再無推諉理由。”
    “調撥5000名雜牌部隊老兵…”唐泩智皺眉瞥了陳城一眼，他心裏雖不太認同此方案，但他不想與陳城起衝突，隻能點頭表示知曉，會立即處理此事。
    西安事變時何應嶔一力主戰，打著剿滅叛逆的口號，調遣各路中央軍直撲陝西，何應嶔巴不得蔣某人徹底回不來，那時何應嶔便能順勢上位。
    平安歸來的蔣某人對此事心如明鏡，陳城這位小委員長正是蔣某人推出來製衡何應嶔的棋子。
    他唐泩智除了資格夠老。
    實際權力並未超出陳城多少。
    故此，能少說一句便少說一句。
    陳城的真實用意，一是為了防止李言推諉中央軍令，二是想看看新一師這支老爺兵實際是個什麽水平，新一師會不會一戰即潰，被日軍攆得抱頭鼠竄。
    新一師屬於半機械化部隊，若是鐵了心想走，日軍的挽馬師團與馱馬師團如何追得上汽車輪子。